别靈從包裡摸出張新時代符咒——隐形符,貼在自己身上。這張符并不會讓人隐形,而是讓人變得存在感極低,不管做什麼,其他人都不會注意到。
他這才走到周憫身邊,繼續之前的話題:“周先生,我知道您是在擔心我,但我相信司铮會保護好我。”
周憫轉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那眼裡神色複雜,既像是悲傷,又有種“果然如此”的意思。
一眼看罷,周憫繼續盯着面前的神樹。
周邊遊客如織,拿着手機或相機,在他倆身旁繞過。
别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索性也觀察起面前的神樹來。
這是一件極其讓人震撼的文物,用漂亮形容不出它的神秘,用金錢衡量不出它的價值。
很久之前,别靈就在課本上知道這件文物的存在,直到今天,站在這個文物下方,他才明白為什麼考古學家會将其歸類為——國寶。
這時,周憫倒是說話了。
“當年,那些人就是在另一棵更加粗大的青銅樹下,設下十方血魔陣。”
别靈心頭一跳,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之前聽司铮提起過這個陣法,現在聽周憫講出,便扭頭凝視對方。
周憫繼續講道:“猶記前世,我從烏斯藏遊曆至此地,忽然見到一隻野狗在追一隻未成氣候的兔妖,本想着今日甚美,老天爺送我一頓狗肉,還給我隻兔崽子加餐。你便扭頭向我跑來,真跟兔子似的敏捷,一下便竄到我身後,扯着我衣袖,從我手指間盯着那野狗。當時,我垂頭看你,你不過三四歲的模樣,化形也化不好,長相倒是可愛,就是還留着耳朵和尾巴。”
周憫像是陷入深深回憶般,溫柔地笑着傾訴道:“其實我當時想,你還不夠我塞牙,不如再養幾天,還能讓你内丹也跟着長進幾分。”
别靈似乎在周憫的描述中,勾勒出那些場景,嘴角也隐約帶上了笑。
周憫繼續說:“後來,我帶着你到處遊曆,還教你修行。誰料你資質太差,不僅修行慢,說話也說不好,偶爾才能從嘴巴裡蹦出一個字,不是餓,就是吃。我本想着罷了罷了,直接吃了得了。結果那天,你這兔崽子像是摸透我脾氣一般,破天荒地開口叫了兩字……”他話音稍歇,垂着頭,似是無比懷念地低聲道出,“你當時叫我‘爹爹’。”
盡管别靈不記得,但光聽着這些,都情不自禁地替自己前世的小聰明感到羞赧。
周憫像是料到他會如此,開口戲谑道:“你也無須害羞。你當時要不這麼做,說不定早就成為我盤中餐了。”歎了口氣,周憫說,“乍然記起,這些記憶竟如此美好。”
“我是因機緣而修行上千年的雪豹妖,從無伴侶,自然也沒有子嗣。你那時忽然這麼叫我,讓我一時間,還真舍不得殺你。于是,我便帶着你繼續遊曆。過了十多年,你長大了,還是不怎麼會說話。我倒是不覺得煩,反而覺得你這樣挺好,能常伴我膝下。”
“再後來,我遊曆到那棵樹所在的祭壇附近,發現有人擺了一個古怪的陣法。擱在往常,我必不會管這些閑事。但那夜修行時,我見到了未來……若不全力破壞掉這陣法,你必死無疑。若是破了,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别靈安靜地注視着周憫,聽了這些,他已然明白自己前世跟周憫有何種糾葛。雖然他的結局依舊是死,但周憫真真切切地救過他。
“後來的事,司铮想必已經跟你說清楚了。”周憫再次轉頭看向他,這次沒再移開,眼神中蘊含着的是釋然,“我前世未能救你。這輩子便不忍你死。但結局早已注定,我還是……救不了你。”
這番話說罷,别靈翕動嘴唇,想說的話很多,但臨到咽喉,他又覺得說再多也無用。周憫不相信司铮,也不願相信。
既然如此,周憫想救他的心是真的,那便隻說“謝謝”兩字吧。
周憫見到他躬身道謝,緩緩點了下頭,又把視線轉回神樹上。他語重心長地叮囑道:“幾百年前,那些人用另一棵樹所在的祭祀坑做了屠戮百萬人的陣法。今時,那棵樹沒了,這棵樹還在。他們也必定不會放過司铮。”
别靈微微蹙眉,想到司铮告訴自己的話,不禁疑惑道:“難道您當時沒有殺死他們嗎?”
周憫輕輕笑了聲,如長輩般殷殷教導:“傻孩子,一個可以擺出十方血魔陣,妄圖控制混沌的人,我這樣的妖怪又如何能殺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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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周憫走了。
别靈等到快閉館,才從博物館裡走出來。他在思索周憫的話,将前因後果聯系後,他越發覺得周憫所說極有道理。
一個能從混沌寶庫中偷走混沌珠的“人”,一個知曉已失傳上古陣法的“人”,還妄圖控制混沌,這是何等膽大包天、又法力無邊的“人”,才敢做出來的事。
所以,這種“人”真的會在跟周憫鬥法時失敗嗎?
别靈越想越專注。忽地,他發現周邊環境不對。從展館出來後,要走到停車場,需要經過一段筆直而寬廣的步道,步道兩旁栽種着高大樹木。
而此刻,别靈身處一座寬敞的橋上,橋下水聲潺潺,周邊白茫茫一片。
這是哪裡?
别靈忽地緊張起來,司铮應在出口不遠處等他的,但有東西居然能讓他在司铮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難道……他馬上就要見到幕後黑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