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是死了。
不知是過于快樂而死亡,還是因為即将死亡而如此快樂。
鑒于人道主義,由于這人看上去應該是男性,是由姚千和樂語檢查了他的身體,順便仔細确認他的确是死了。
“身上沒有黑色印迹。”姚千說。
“果然如此。”
最後一塊拼圖終于合上,我深吸一口氣,心頭逐漸清晰的答案并沒有讓人産生一絲該有的愉快,反而令人愈發感到眼前遊樂園的面目模糊而陰沉。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醞釀着開口,“我們在電影院見到的那個工作人員,那些滿口‘為你們好’的話,其實是心虛的表現。”
“正如幸存者所說,持有紅色筆的工作人員是可以相信的——紅色筆的工作人員究竟多可信這一點尚且不論,但藍色筆的工作人員,的确并不可信。”
樂語颔首,露出略顯意外的表情:“你是這樣認為的?”
說話間,我們再次來到了過山車所張貼的規則附近,昨天所看過的規則仍然張貼在那裡,與前一日相比并沒有變化。
“為什麼?”
樂語似乎是在猜測着我的思路,指了指規則,總結道:“從進入樂園到現在為止,連同大門口的總守則之外,我們見過的守則已經有四張了。關于紅色和藍色筆對規則進行的修改,其實并不難辨别。”
“藍色筆迹的修改一直在将規則進行擴張,比如限制遊客坐過山車的次數,限制遊客觸碰蟲子的行為,限制遊客進入電影院。”
他列舉道,“經過試探,确實可以看出,這些被修改的規則都是錯誤的,而其中修改的目的,也很好理解。”
“乘坐過山車有觸碰到混沌的危險,就修改規則減少遊客乘坐過山車的次數;遊客可能在慌亂下在電影院點開照明設備,就幹脆限制禁止遊客将照明設備帶入電影院中。”
樂語的語氣加重了些,“很顯然,按照藍色筆迹所修改的筆迹行事,會更加不容易觸犯規則。”
“藍色筆迹的意圖,是想在規則之下保護遊客。”
“确實。”我點頭肯定道,“這一點,也和藍色筆迹人員自身的情況一緻。”
我舉起手背,另一隻手點了點混沌留下的黑色痕迹,“在違反規則後,作為懲戒,混沌會留下黑色的痕迹。但看樣子,藍色筆迹的工作人員身上并沒有這種東西。他們不但會想辦法讓遊客不容易觸犯規則,他們自己也不會去觸犯其他規則。”
姚千接下我的話:“正如超市裡藍色陣營人員留下的紙條上寫着,保持幹淨,遵守規則。不觸犯規則,不留下黑色印迹,對于藍色陣營人員而言,是重要的條件。”
我伸出一根手指豎在當中,轉而道,“而相對而言,那天我在超市倉庫裡見到的工作人員,黑色痕迹已經通過領口蔓延到了脖頸附近,說明身上的黑色痕迹已經十分嚴重……”
“而根據規則所說,保持幹淨,既然是保持,”姚千道,“也就是說,藍色陣營人員身上應該都是幹淨的,至少在絕大程度上是幹淨的。你所見到倉庫裡的那個人,是紅色陣營的人員。”
“沒錯。”
“從紅色陣營人員修改的規則上,也可見一二。”我的目光又瞥向身旁的過山車規則,“大部分情況下,紅色規則都會将規則修改得更加寬松,甚至直接将規則改為錯誤。昨天在過山車上,我根據紅色規則所做出的行動,就直接導緻了混沌的出現,使得我身上沾染了混沌的印記。”
樂語道:“紅色筆迹的修改,是在誘導遊客觸犯規則。也是因此,他們的身體上也會印上混沌的印記。”
“總結一下。”我道,“阻止遊客違反規則,對于工作人員而言,也是一條重要的規則。藍色陣營的人員遵守這條規則,身體就是幹淨、沒有混沌印迹的。而紅色陣營人員修改規則引誘遊客違反規則,所以身體會和違反規則的遊客一樣,染上黑色印迹。”
“所以,他們各自的目的又是什麼?”
我一頓,“其實,這個目的也并不難猜。至今為止,我們已經見到了兩種工作人員的末路,一種是屬于藍色陣營工作人員的,一種是屬于紅色陣營工作人員的。”
“紅色陣營的工作人員在與混沌進行激烈的戰鬥後,最終被混沌所吞噬。根據那人所留下的痕迹來看,整個過程應當相當殘酷,且痛苦。”
“而相對來看,藍色陣營的工作人員,雖然身體産生了大量的異變,但其意識似乎并不排斥于接受這種變化,甚至在剛剛那個人最終死去時,他笑了。”
“變異并死去,還是被痛苦地被混沌所侵占,盡管都是一死,”樂語似乎想起什麼,笑了一聲,“但僅僅是在全息影院見到混沌,就足夠我留下相當糟糕的回憶。真正被混沌所吞噬,必然更加痛苦,也不怪乎藍色人員臨死前發出笑聲了。”
“由此可見,紅色陣營的人員由于違反規則,必須面臨着被混沌吞噬、更加殘酷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