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不是我突然擁有了身體，這種情形在靈域裡本就常見。可怕的是我和阮之秋都沒有注意到我突然擁有了身體——好像它就這麼自然而言地發生了，不需要任何情節顯示我身體的出現。

“這個靈域屏蔽了我們的……知覺？”我其實并不清楚這種情況應當用什麼樣的話語來形容。

阮之秋沒說話，顯然也不知道要怎麼樣回答我的問題。

又過了兩秒，我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對阮之秋道：“把我的手機拿給我看一下。”

阮之秋将手機交到我的手上，我翻開聯系人，朝下刷了三頁，眼前的情況令人更加沉默。

我将手機轉過去，遞到阮之秋面前，道：“你看。”

阮之秋看了下，表情茫然，我又朝下翻了翻，展示出擁有幾百人的聯系人列表。見我看她，阮之秋問：“怎麼了嗎？”

“我手機的聯系人列表，本來是沒有幾個人的。”我說，“除了驅協中心的工作人員，隻有姚千、任誼。”

阮之秋一愣：“你的意思是……”

“我的手機被靈域篡改了。”我說。

不僅是聯系人名單，回到主頁，也能看到多出的許多app，這些app不但有着各種我從未使用過的功能，甚至還有着相當真實的使用記錄。

“哈？”阮之秋臉上露出明顯的迷惑，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在各app刷了幾下，搖頭道：“我的沒有問題，和原來一樣。”

我拿回自己的手機，開始翻看多出來的人名：“我好像能知道這些多出來的都是什麼人。這個是我的音樂老師，這個是我的大學同學，嗯……這個應該是前兩年在任務中認識的驅靈師。”

“兩年前？”阮之秋擡高了聲調，看我的眼神略帶防備。

我擺擺手，安慰她：“放心，我知道我死了八年了。”

“可我說的也不是假的。”我沉重道。

阮之秋斟酌道：“也就是說……你多了一些記憶？”

“可以這麼說。”我道，“但目前來看，這些記憶還是能夠被明确區分的。但時間長了我也說不好。”

阮之秋摸摸下巴：“确實存在着能夠改變記憶的靈域，對這一點我還是有所耳聞的。可是改變記憶和改變手機的内容，這兩者分屬于兩種靈能力吧。在同一個靈域裡，會同時出現這兩種靈能力嗎？”

“或許并不是兩種靈能力，這是同一靈能力在不同方面的展現。”我這樣猜測道。

阮之秋：“是幻覺？”

我不置可否，繼續撥弄着手上的手機，查看我與各位聯系人的聊天記錄。不得不說，這個靈域的衍生處理得相當完善。每個人的聊天記錄既體現出我本人的性格，也體現出我記憶裡這個人的模糊性格，從記憶到手機，實在形成了一段完整鍊條。

如果不是我确定我在靈域外的确是一隻殘靈，單憑這些也可以證明我作為驅靈師已經好端端活到二十九歲，正準備迎接三十大壽。

事情雖然變得詭異，但尚且在可以控制的範圍之内。我和阮之秋決定繼續往前走，看看這個靈域伸出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然而又走了大概一個多小時，眼前仍然是不見邊際的森林，見不到任何東西。

我道：“再走下去，我的線也不夠了。”

“什麼？”阮之秋反應過來，“你的線還在我們進入靈域的位置？”

我點點頭，做出決定：“我們回去吧。”

進入靈域已經一個多小時，除了兩三個出現在我身上的詭異變化外，并沒有出現其他情況——又或者已經出現了，但依照我和阮之秋的知覺已經感知不到。

最可怕的永遠是未知的。

“我現在想試一下，回到靈域外面後，我身上出現的變化，尤其是手機的變化和記憶，會不會消失。這些變化出現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聽到我的決定，阮之秋愣愣地看了我一眼。不知為何，她的神色有些古怪，仿佛剛才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停頓兩秒才堪堪嗯了一聲。

于是沿着片羽指引的路線，我和阮之秋又朝着靈域的出口方向走去，這次的移動速度相對來時快了許多，不到一小時，我們便來到了靈域的出口處。對于出口處的地形，我心中仍然有印象，所以可以清楚辨認出這就是我們進來時的方向。

果然，離開靈域的一瞬間，我的身體消失了，手機落到地上，阮之秋半空截住手機，遞到我眼前：“聯系人恢複正常了？”

我看了看，手機裡确實恢複成了最開始的樣子，隻是腦中的記憶仿佛還需要記憶才能消失，看到空蕩蕩的聯系人界面，我一時間竟感到些許遺憾。

眼下情況雖然恢複了正常，可是身邊的靈力濃度卻仍然保持着原來的狀态，令我感到些許不安。

正欲開口，視野不遠處，一道人形身影緩緩從地平線冒了出來。

那是姚千。

我心頭一冷。

不可能，進入靈域的兩小時前，姚千還不清楚我的位置。就算一路趕過來，姚千此時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出現這種情形，隻有一種解釋。

自以為已經脫出靈域的我，此刻仍在靈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