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衛大着膽子問。
這話放在以前他是絕對不敢問的,但瞧着殿下心情不錯,何況這件事并非隻有他一個人疑惑,殿下為了安撫下屬,早晚要給出解釋。
楚長瑅道:“你覺得,他違抗本王命令理由,是否輕率。”
“那玉穗的事,誰都看得出他是在做戲……”小侍衛答,“說不準就是他自己弄壞的。”
楚長瑅垂眸輕微地搖了搖頭,不再解釋什麼。小侍衛也很識趣,沒有追問下去。
到了晚膳時分,成叔奉命送來晚膳,今日的晚膳也是李清樂事先吩咐的,通過這兩天的觀察在原先的基礎上稍加改動,已經非常合楚長瑅的胃口。
“殿下,慢用。”
“成管家。”楚長瑅道。
成叔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忙恭敬地垂首低頭,緊張地微微顫抖,“殿下吩咐。”
楚長瑅拿起茶壺,慢悠悠倒了一杯茶到自己面前,然後又倒杯茶,放到了飯桌的對面,“添一副碗筷,你家侯爺來了。”
話音剛落,李清樂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門外。成叔一怔,連忙稱是,飛快地添了一副碗筷,回來時深覺氣氛不對,緊着就退下了。
李清樂衣袂沾了一點雨後的潮濕,手持折扇,清雅閑适,面色卻很嚴肅,始終站在門外一步之遙的地方。直到楚長瑅命所有侍從退出這座院子,他才邁步走進。
楚長瑅也不看他,兀自喝茶:“侯爺若閑,不如給本王盛一碗飯。”
李清樂自是不願意聽從的,但一想到今天發生的事,他斟酌片刻,還是咽下了這口氣,繞過桌子親自給宸王盛了一碗白花花的飯。
“殿下要人布菜嗎?”
“侯爺還會布菜?”
盛飯的勺在飯盆裡戳了戳,李清樂覺得自己沒什麼胃口,索性就隻給宸王盛了一碗飯。
楚長瑅掃了一眼被擱置一邊的空碗,“玩笑話,明日回帝丘休整,收尾小壺山剿匪一事,後日啟程回京……你不吃東西,萬一路上病了,是想拖誰的後腿。”
“殿下可以拴着臣的脖子将臣托回京城,”李清樂口中發澀發苦,喝了口茶都覺得是甜的,“左右沒人,我家丫頭的事,該給個解釋了。”
他坐在宸王對面。
楚長瑅的面上看不出喜怒。
李清樂确是實打實的有些生氣了,他放下筷子,深深地看向楚長瑅,從胸口取出一個物件,正是那枚糟了穗子的臣者玉。
“這穗子不是成君皇後給你做的那枚,你送我的穗子好生藏在房裡,從不示人。”
楚長瑅隻低頭吃飯。
“今日殿下安排這一切,想來不隻是為了拿我的把柄,我明知故作,也不隻是為了那兩個丫頭,”李清樂開門見山,“殿下試我一個态度,我還殿下一片誠心,但此事終究不幹旁人什麼事,我也不信大蓮的事是你有意默許的……”
楚長瑅吃飯很斯文,聽了這番話仍舊沒什麼變化,眼神一直在面前的菜和飯碗間來回切換,一口一口吃進去,咀嚼地很慢。
一開始,李清樂還以為他是在思考,又過了一會,他發現宸王好像純屬是因為餓了。
“……”
看他這個樣子,李清樂狐疑問:“這兩個暗樁……你一直知道?”
楚長瑅擡了一下眼,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他緩出一口氣,拿來李清樂的飯碗,起身給李清樂也盛了一碗飯,不經意地笑說:“感謝侯爺還把我當個好人。”
李清樂頓了一下,接過飯碗。
宸王或許不知道,他沒胃口不僅僅是因為大蓮的事,還有個更加重要的原因,就是這桌子菜實在是太清淡了。如果必須得吃飯的話,他還是比較想回自己房間偷吃一品齋的蓮花酥和糖衣蜜餞。
“但本王的兵沒有問題。”
李清樂臉色一變。
“殿下的意思是……”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從楚長瑅口中說出的話,“是我家丫頭的錯?”
“你家丫頭……”楚長瑅喃喃,冷笑,“是寒家丫頭吧。侯爺樂善好施,寒家家主死了,你就替他養兩個女兒,還有趙家兒子,錢家三兒一女,付家獨子……别人家妻子改嫁、奉養老母、幫襯弟兄,侯爺也都願意幫襯一手。”
“你到底想說什麼。”
楚長瑅搖頭,突然話鋒一轉,輕描淡寫地就把剛才的話接過去了,“輕馭軍是本王親衛,父皇欽點,一向紀律嚴明,且不說本王不信他們會做出這種事,據我所知,昨夜寒家女兒出事是在輕馭軍營外,她們是想逃跑。”
……逃跑?
小蓮在車上根本沒提到這件事……
為什麼逃跑?
宸王的話能信嗎?
“侯爺的丫頭為什麼跑,本王這個外人管不着,但出了這種事,本王懷疑是小壺山綁匪同黨逃竄到了攀陽山,所以命人封山,侯爺卻帶人與本王的人起了沖突,緻使人員調動不力,失了先機,”楚長瑅道:“你還是和從前一樣,那麼容易感情用事。”
李清樂隻覺得被一顆大石頭狠狠砸了一下。
楚長瑅面色不動,“當然,就算真是本王的人犯了軍法,侯爺尚可提案審問,隻是要看本王願不願意了。”
“……”
六年不見,這個從前隻會跟在他屁股後面聽從他的長瑅弟弟已經變得伶牙俐齒,短短幾句話就讓他有口難辨,隻能被牽着鼻子走。
“殿下想要什麼?”
楚長瑅成了一碗湯,不緊不慢:“先陪本王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