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興不喜這般隔着牆說話,叫宸王把窗戶打開。楚長瑅不情願地開了,見夜色之中,外面的人懷裡抱着個食盒,一腳踏在凳上,衣服是剛套上的,臉上的胭脂還沒擦幹淨。
“你罵我輕浮,還要帶你一起輕浮,罵我專行,沒有事先問過你就帶你出去,所以氣我了,是不是?”
“沒有。”
李承興知道皇後私下裡就是這麼說他的,所以他并不覺得刺耳。
隻是往常小宸王拿這樣的話來問他時他總會否認,還說那些都是有人造謠的。可今日果真叫小宸王見識到了,遮掩不成,也無需遮掩,隻是不知為何,他卻莫名有些心虛。
“氣我從前騙你了?”
小宸王冷哼,“你騙我還少嗎?”
李承興上前抓住窗沿,朝小宸王走進半步。楚長瑅要往後退,被桎梏住不讓走,嗅到了一陣甜膩的酒香。
這酒聞之欲醉。
“你要是不說,我可當做無事發生了,日後你再若因今晚的事發作,我可是不認的。”李承興說。
楚長瑅拍開他的手,“你回來就為了與我掰扯這些?”
“嗯,”李承興懶懶應,轉身拎食盒要進門,“一想到小殿下因為這事都不理我了,吓得我哭鼻子,花魁姐姐問我為什麼哭,我不好說是你,假做他人,人都以為你是我的姘頭。我說不是不是,早有婚約,衆人便改口說你是我心窩子化成人來讨債的……”
楚長瑅起他開話茬就知道這人還沒從青樓香軟裡抽出來,緊着抄起一把掃把砸出去。李承興這一回倒躲得快,不巧那花酒的後勁又回一湧,差點沒站穩,好在被人扶着攙了進去。
書房裡也有個小卧房,楚長瑅将人扶着坐下卸了鞋襪,拿毛巾來給他擦了擦臉,又拿治外傷的藥來給他敷在了頭上。一水兒忙完才看着李承興手背有一處紅腫,細看居然是燙傷。
“我又不缺你那口吃的,”楚長瑅又給他敷燙傷膏,“還當我小孩子。”
李承興隻剩歎氣,躺下,“完咯,以後會下廚哄不好小殿下咯……”
“你坐好。真的醉了?”
“很像嗎?”
楚長瑅見他不起來,隻好跪在床沿探着身子幫他塗藥,“能翻牆,躲得開掃把,我看有七分不像。”
“另外三分呢?”
“……”楚長瑅想到什麼卻不說。
李承興仰頭問了幾遍也沒得到想要的答案,見他要走,不肯,伸手拽住小宸王的腰帶:“問你話呢。”
楚長瑅被他一拽差點摔倒,“我去打水給你洗腳。”
“不急,我沒打算睡。”
“松手,我……我餓了。”
“那可能要叫殿下失望了,臨走前皇後娘娘特意囑咐我,不叫夜裡給你東西吃,所以我想了半天,其實最後沒有開竈。”
“那你這傷怎麼弄的?”
“這個啊,我在廚房猶豫的時候,遇到個不長眼的刺客,被拿燒火棍燙傷的,”李承興斜着往宸王那邊蹭了蹭,悄悄問:“喂,你就不好奇這食盒裡裝了什麼東西嗎?”
“……”
“打開看看。”
隻見小宸王忽然轉過身,一臉嚴肅地看着他:“刺客的事你就不能早點告訴我?你有沒有派人去追?”
“人都已經被我打跑了,還追什麼。”李承興一臉莫名其妙。
小宸王聽他這麼說好像更氣了,扯他的手要出門,李承興覺得沒必要這麼小題大做,幹脆換了受傷那隻手拽他的腰帶。小宸王這才沒轍。
“哥,這不是小事。林伯伯這些年樹敵不少,前幾日豐縣一事或多或少就有牽扯,今日你又遇到刺客,你不能總這般不當回事。”
當時的李承興心高氣傲,壓根聽不進話,無所謂道:“最好有一日這些人可以擰成一股繩一起來朝我發難,不然這麼一個一個來,也太麻煩了。”
“哥,居安思危。”
“知道了,你别念叨了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李承興诶呀道。
“你松松手,我就出去一趟,馬上就好。”楚長瑅輕輕拍李承興的手臂。
李承興不肯。
“現在叫裴郢他們去追,刺客興許還沒出城呢,”小宸王見說不通反過來哄他:“好哥哥,你就聽我這一次,書上說‘樹敵者衆,為身禍梯’,衆怒難犯,咱們小心一些總沒有錯的。”
“别在念你那些酸書。”
李承興幹脆自己坐起身,反手用力把小宸王往床上一推。
他打開食盒,裡面原來放着的是幾本紅皮粉皮的書。他餘光見小宸王要跑,緊步上前攔住,摟着小宸王的肩膀,幾乎可以說是摁着上了床,然後三兩下就給人祛掉鞋襪。
“哥……”
李承興心思根本不在什麼刺客不刺客的上面,從床頭小櫃裡翻出好幾顆他自制的夜明珠,拉上了床簾。
“你……”知道自己拗不過,楚長瑅怕他哥生氣,隻好作罷,“……這是什麼書?”
“你過來。”
他嘴上雖然說着是讓人過來,其實小宸王是被李承興強行拉扯到自己懷裡的。楚長瑅十幾歲時身量比李承興小些,可以被他環抱着靠在肩上。
李承興将書交給小宸王。
“打開看看,好東西。”
小宸王半信半疑,“你說是好東西的一準不是什麼……啊!”
李承興扒開小宸王捂住眼睛的手,笑道:“好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