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起,門口稍有些動靜就會觸發“歡迎光臨”的循環音效。午後寂靜的陽光落在招牌上,“卡卡理發”四個鮮豔的印刷字土中帶洋,跟這趟霓虹燈閃爍的老街上的其他店面樣式别無二緻,混在沙龍美發堆裡頑強生存。
店面很小,隻容得下兩三把發廊椅,一張洗頭躺椅放在角落,中間幾乎轉身都困難,自然,這樣的小店也門庭奚落,遠比不上對面那家高大上的A·H·C全性别美發沙龍。卡卡理發店自然不會區分客人性别,但店面環境使然,似乎隻有一些囊中羞澀的beta會光臨,久而久之竟也成了某軟件上小有名氣的複古beta平價理發店。
“歡迎光臨。”我聽見響動,打開店裡的藍牙音箱,随意拿了個皮套紮頭發,穿上圍裙從裡間出去。來人是位熟客,約莫六十歲,退休後便在beta社區幹義工,時常和我聊一些子女的趣事。他笑起來時的眉眼同蘇旻有些相似,我也願聽他多聊幾句。
還是老樣子,15元理發,我坐在轉椅上,腰間斜跨一套灰藍色的剪刀收納包。老頭雙眼緊閉,臉上笑呵呵地同我搭話,“李師傅生意咋樣?”
“就那樣。”我手上動作不停,又給他兩腮打上泡沫。
老頭嘿嘿樂了一下,“你這年紀也不小了吧?有三十幾了?”
“啊,虛歲三十六了。”
“身邊不找個人?我老伴家親外甥,也是beta,今年四十,帶個孩子。”老頭咳了一聲,“有車有房,工作也穩定。”
“您老别拿我打趣了,我這條件真不行。”我拿起海綿幫他掃去脖子裡的碎發,解開圍兜甩了甩,“我也真沒這心思。”
劉老頭不放棄,他掃街的掃帚還丢在店門口,我快步走過去一把拿過塞他手裡,“大爺你快忙去吧,這事以後再說。”
“你這孩子!”劉老頭拄着掃帚站在街上,指指點點,怒其不争地憤憤離開。
店裡再次靜下來,我店開的随意,有客人就招待,沒客人便早早關門回家。臨街的門面房上頭便是住宅樓,小區是老小區,隻是緊挨着縣裡僅有的幾所中小學,也成了緊俏的學區房。
坐店到五點,我關燈鎖門,早早拐去了東邊胡同裡的菜市場。這會兒沒什麼新鮮菜了,我也不買菜,稱了點鹵貨回家。路上菜市場的小狗東來眼巴巴緊攆我回家,我丢了兩塊碎肉給他,這才滿意地窩在路邊享受起來。
小區路燈壞了倆星期了,時不時詐屍閃兩下,大多時候都要打着手電抹黑走。我眼睛不大好了,進了夜裡總是看不清,便盡量晚上不出門,也不趕夜路回家。
剛進去那幾年,身體總不好,精神類藥物成把成把地吃,好在omega協會有組織監獄勞改人員的定期體檢,也提供醫療保障,我勉強過活。不知道哪些藥相沖,吃完反而傷了眼睛,好在獄中夜裡開燈睡覺,沒大影響正常生活。
走進單元樓,我收好手電筒,手機嗡嗡震動,我接起電話,是劉甯。
“卡卡,出來喝酒不?”劉甯那邊人聲嘈雜,他比我晚出來半年,對燈紅酒綠的自由世界新鮮勁兒還沒過。
我踩過三個台階,掏出鑰匙打開一樓左側的門。
“不去,我都買好飯到家了。”
“什麼菜?我去找你喝也行,兄弟我傷心!”劉甯确實該傷心,當年聽說女朋友遭人欺侮,一時腦熱便沖上去給人打成重傷。一打不要緊,對方有錢有勢的alpha哪能咽下這口氣,愣是告到劉甯賠了夫人又折兵,在裡面八年沒人探監不說,剛出來便收到女友二胎的消息,孩子爸還是當年那個挨了揍的alpha。,聽說是女友賠禮道歉照顧人家時日久生情。
劉甯無父無母一個beta,辍學出來混社會時才十五,現在快三十,可以說最好的那幾年都扔在了牢裡。他哀嚎一聲,我将手機拿遠一些,開了外放丢在沙發上,去卧室換衣服。
“哥?卡哥?人呢?人呢!”劉甯聲音繞梁,我在廚房應他,“在聽。”
“别來,我不收醉鬼。手機沒電了,挂了。”我挂斷電話,在沙發上的亂七八糟的一堆裡找出來充電器。充電時看了眼日期,五月二十五日,離回臨城的日期又近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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