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上整齊地堆放着幾本魔法理論書籍。
書桌前的水行燈鼻梁上架着一隻單片的金屬框眼鏡,蜂蜜琥珀色的眼睛透過水晶鏡片專注地注視眼前他用食指在空氣中刻畫出的魔法陣的雛形。
随着他手指尖劃過,銀白色的光芒連接成線條,勾畫出一個近似鳥籠的形狀。鳥籠的骨架是由固化、鍊接、過濾和守護四種效能的魔咒構建而成。
完成後,水行燈端詳片刻,将構建好的法陣推到梅洛面前,讓他幫忙确認四個非同源魔咒之間的結構關系是否搭建正确。
梅洛抽出插在上衣口袋中的魔杖,為這個新創造的法陣輸入少量魔力。伴随法陣啟動散發的銀色輝光,法陣中繪制的形狀從平面圖形中浮現出來,構成一隻小小的立體版的銀色鳥籠。
梅洛收回魔杖,對水行燈點頭,表情欣慰:“法陣搭建的很好,最後再測試一下。”
“閃閃。”水行燈勾勾手指。
閃閃不情不願地從他脖頸上跳下,鑽進鳥籠之中。它瞪着圓溜溜的豆豆眼,隻等水行燈點頭,身邊便迅速化為光點膨脹開來。
鳥籠在邊緣觸碰到光點的瞬間銀光大勝,它不斷向内收縮,将散亂的光點禁锢在内部,直到裡面的閃閃恢複了小狗的完整形态。
水行燈又對着閃閃釋放了一個小型水球術,一顆碗口大小的水球對着閃閃砸過去,引得它發出一陣憤怒地吠叫,然而水球并未打濕它的身體,在剛接觸到鳥籠時就破碎流了一地。
測試結束的閃閃惡狠狠地啃了一口水行燈的手指尖,随後便化作一片黑影從門縫下溜走去找林惑星。
水行燈并不在意他這點小小的報複,沉默着揮散了空中的法陣。
梅洛了解他這位學生的性格,知道他在思考如何開口,于是隻耐心等待着。
“......老師”水行燈嗓音幹澀:“我是不是不該把他帶回來?”
他少見的開始自我懷疑,隻是在關于林惑星的事情上,他很害怕自己的選擇是錯誤的。
梅洛的表情平和,漫長的人生經曆賦予的智慧讓這位老者的話語從容且令人寬慰。
“魔法使是被星辰魔力改造過的人類。某種程度上,激進派的進化理論并不算錯,我們身體中生成的魔核代替了心髒成為體内能量循環的核心,魔法使和普通的人類已經不能算是同一種構造下的生命。”老人的聲音低沉,但很溫和,讓水行燈不禁想起他還在魔法學院教書時的場景。
那時候的梅洛.金還沒有如今這般蒼老,那時他西服整潔,談吐優雅,站在講台上講解《魔法生命理論》關于魔核這一章的内容:
“魔核是魔法使吸納與使用魔力的基礎,但同時,也是一名魔法使最大的生理弱點,有同學了解其中的原因嗎?”他問。
教室前排的水行燈起身,回答了這個問題:“魔核的存在促使魔力在人體内循環,構建魔力回路,一旦魔核這個控制中樞遭到破壞,魔法使體内的魔力會産生暴動,甚至逆流,破壞人體其他器官。
同時,魔核産生自純粹的星辰魔法,人類的治愈魔法無法有效治療魔核的損傷,因此魔核是比心髒和大腦更為緻命的存在。”
腦海中的回憶逝去,水行燈明白梅洛的未盡之意。林惑星的身體與普通人類不同,即便将他送回安全的地球,但魔核破損的問題遲早有一天會使他失去性命。
水行燈曾經假裝接受了事實,差點連自己都騙過去,直到莉莉絲給出新的希望,他才發現隻是心中被挖出的空洞并不是不痛的,而是已經疼到失去知覺了。
如果能活着相愛,誰會想要緬懷着死去。
“你有沒有問過他的想法?”梅洛緊接着抛出另一個提問,但并不等他回答:“我想你沒有忘記找到他的那一天。”
四年前,體内林惑星的魔核碎片指引着水行燈,用強大的魔力突破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來到沒有魔法存在的異世界:地球。
那是一個寒風瑟瑟的深秋,他踏出魔法陣,再次見到了縮在牆角躲避寒風的林惑星。
他的衣物單薄,凍紅的手上捏着厚厚一摞廣告單,孤孤單單被上級分派在一個沒有什麼人經過的位置。
水行燈忍不住想要上前,卻被他眼神中的警惕和陌生擊中了。水行燈心中一驚,連忙放緩腳步,假裝不經意從他身邊路過。
得到的唯一反饋就是他的手中被塞了一張飯店的廣告單。
那一天,水行燈将自己藏在影子裡,默默跟在林惑星身後,他跟着林惑星發傳單,跟着他到便利店買簡單的晚餐,最後又跟着他回到空無一人破舊狹小的半地下出租屋,看着他就着一口開水吃完了晚飯的一個飯團。
隔壁住着一個醉漢,晚上喝醉了來砸林惑星的房門,嘴裡不幹不淨地叫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