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外,松煙目送許舒意離開後,邁了進去,看到皇上頭戴花的樣子大驚,轉身回頭張望禦書房附近有沒有鬼鬼祟祟的宮人。
看到一切正常松煙驚恐的心落了下去,快速把禦書房的大門合在她身後。
皇上尚未把大權攬在手中,萬不能在此時暴露身份。
緊接着不等她提醒皇上為何如此不謹慎,盛綿延就給她抛下了一枚炸彈。
“許舒意她說要侍寝。”
松煙那顆放回去的心又提起來了。
許美人不甚聰明又對皇上一心愛慕,就算看到皇上簪花也不會往别的方向細想,可若是到了床上豈不是都要暴露了?
松煙看着皇上面帶笑容的神情,試探地問:“皇上肯定沒答應吧?”
盛綿延擡手輕撫頭上的芍藥,回她一個微笑:“朕答應了。”
松煙看着皇上對那朵花愛不釋手的樣子,歎了口氣。
皇上說要給許美人一個教訓,到頭來隻搶了她一朵花嗎?
盛綿延從小穿男裝在後宮女人堆裡長大,看着先帝的妃子珠翠滿頭、塗抹脂粉,身穿紋樣豐富衣帶飄飄的衣裙,打扮得花枝招展。
又低頭看自己的色彩簡單、款式呆闆皇子裝束,幼小的年紀就對此有了疑問。
不敢去問對她要求嚴格的柔妃,卻跑來悄悄問她:“為什麼她們能打扮得那麼好看,我卻隻能穿這麼醜的衣裳呢?”
她說完嫌棄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松煙蹲下膝蓋,看着這個還不到她腰高的孩子,隻能這麼對她說:“他們是陛下的妃子,你陛下的孩子,身份有别,殿下以後再也不要問出這樣的問題了,不然娘娘會生氣的。”
一臉稚氣的小盛綿延不懂她複雜的目光代表了什麼,她不想母妃因此生氣,再也沒問過了。
得不到的疑問越發令她惦記,但是她很快就得到了解答,也懂得松煙眼中的複雜情緒,以十分慘痛的代價。
她聽說皇後娘娘生了一個小公主,隻比她小了兩歲,皇後看得緊,她一直沒有見過。
直到那天她看到小公主從坤甯宮中偷偷跑出來,幾個侍女追在身後。
小公主一身绮羅,頭上戴花,手上穿镯,脖子上還挂了金燦燦的長命鎖,在禦花園玩捉迷藏,活蹦亂跳時,身上的裙子漂亮得像層層疊疊的花瓣。
都是父皇的孩子,盛綿甜可以穿漂亮裙子,那她應該也可以吧?
于是她脫下了那身她不喜歡的衣袍,偷偷穿了母妃的衣服,在鏡子前轉圈。
她從鏡子裡看到了母妃盛怒的臉,鏡子“啪”一聲碎成無數碎片,照出了母妃扭曲變形的五官。
還有她被扇紅的臉,和委屈的淚。
“你想害整個永甯宮都被處死嗎!!!”
處死?她知道什麼是處死,曾經有個美人和太監私通,被她父皇知道時,被活生生打死了,她不想死,也不想母妃和松煙一起被處死。
那年她五歲,從此盛綿延的童年結束了。
她長成了一個合格的皇子和一個優秀的騙子。
作為一手帶大盛綿延的掌事女官,松煙對于這種事其實早有準備。
她調制了一種熏香,聞到香的人會保持愉快舒緩的心情陷入昏迷,在夢中雲雨纏綿,并且醒來後信以為真,她起名為春日香。
可以騙騙那些未經人事并對香料毫無涉獵的人。
為了萬無一失,松煙問:“皇上,要不要奴婢去吩咐司寝局的人關門謝客?”
盛綿延搖搖頭:“不必,這樣太刻意了,太後知道了恐怕會起疑心。”
“給皇後傳信,讓她把人調走。”
腦袋空空毫無知識儲備的許舒意下了轎辇,金龍盤柱,宏偉壯麗的含光殿出現在她眼前,松煙引着她往裡走,帶到了盛綿延的寝殿。
龍床兩側的帷幕低垂,露出了寬大的龍床。
一縷甜蜜好聞的香氣飄蕩在宮殿裡,許舒意不禁深吸一口。
“好香啊。”
她在腦中止不住浮想聯翩,是皇上的味道嗎?白天好像沒有在皇上身上嗅到熏香的味道。
龍紋桌案上一側擺雕花香爐,裡面燃着熏香,許舒意走近一聞,香氣纏繞,踩在柔軟的地毯仿佛雲端中行走。
另一側是一個玉色花瓶,是平日插花所用,現在瓶中空空,想必是皇上為了她帶來的花而留,許舒意就把帶來的桃花枝插了進去。
這下倒分不清屋裡的香氣是從何而來了。
盛綿延進來時看到許舒意站在香爐前,覺得手上帶來的酒是做了無用功了。
不用等她用酒灌醉,許舒意下一秒可能就昏睡在地毯上了。
盛綿延正欲把酒收回去,不料許舒意聽到動靜轉身。
“皇上,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盛綿延露出微笑:“飲酒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