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家裡呆着看了一下午的書,許閑情提議出門逛逛,就這樣她們逛到了江邊。
五點的江邊人非常少,隻有遠處幾個釣魚的阿叔。她們幹脆走下去,坐在那片草地上聊天。
“很快又該回學校咯。”沈春和看着夕陽歎息。寒假的卷子多如牛毛,她寫得手快抽筋了,最後兩天終于能喘口氣。
“我有個問題。”許閑情轉頭,原本想回到學校之後問的,不如就現在說吧。
“怎麼啦?”
“你跟程約熟嗎?”
沈春和一愣:“啊,程、程約嗎?你認識他?”
“我們以前是鄰居。”
沈春和完全沒發現他們倆是認識的。
“哦,這麼巧,”也是,城市就那麼大,隔壁班還有她的初中同學呢,“那、那怎麼突然問起他呢?”
“沒事,了解一下他的近況。”
“這個嘛,普通高中生,該吃吃該喝喝,偶爾偷懶不認真學習,有時話挺多的。”沈春和猶豫一下,覺得許閑情應該知道他不少事,“你說你以前就認識他,我有點好奇……我聽說他小學在學校蠻受歡迎的,還參加過奧數班?”
“受不受歡迎不知道,奧數班是真的。”
“那現在是什麼情況?”
“年輕人厭學什麼的,青春期躁動嘛。”許閑情伸個懶腰,毫不猶豫地說。
“那他是不是有個對他很好的奶奶?”
“奶奶?可能吧,我不清楚。”
看來不是很熟啊。沈春和停住沒再問了。
南方的冬天就是這樣的,雖然冷,也下雨,但樹葉還是綠綠的,挂在枝頭,草地上的草也還長得好好的。一陣江風吹過,沈春和裹緊身上的羽絨。
許閑情起身到不遠處的小店買了兩盒熱飲料。
“謝謝!”沈春和忙對回來坐下的人說。
許閑情将飲料貼在沈春和的脖子上,暖融融的,沈春和突然不好意思起來。
又覺得很快樂。
她雙手握住那盒阿薩姆。
以前經過這的時候,總是希望能和什麼人坐下來聊聊天,就算不說話,安安靜靜的也可以。
我不用誰給我排解憂愁、安慰我,我隻是要有人在我身邊,什麼都不用說。
沈春和以前是這麼想的。她以為不會有機會了。
小學的時候她成績好,乖巧,讨老師喜歡,身邊也蠻多好朋友的,她也覺得大家喜歡自己。她每天傻樂,雖然不夠開朗活潑,好在性格很溫和。
溫和但是又太軟弱;溫和得有時沒有存在感。
朋友在背地裡詛咒某個嚴苛的老師,她安靜聽着,卻不主動參與這樣的話題;朋友學會了一個作弊的妙招,演示給大家看時,她一點都不覺得好玩;朋友想給年級裡最招搖的那個男生偷塞惡作劇用的玩偶,她怕被老師發現,沒有參加大家的行動……
即便是那時的她,性格裡那種置身事外的冷漠和無聊也時不時凸顯。
大家一起去遊樂場時,依着她去玩小孩子專屬的遊戲,或者考慮到她咳嗽而選擇不辣的零食。不能說她沒有受過大家的恩惠,隻是她從來不是做主的,就那麼默默跟在大家身後被包容。她總是夢想做個厲害的大姐頭似的人物照顧别人,現實中卻總是被别人照顧,沒辦法成為人群的中心和被别人依賴的人。
她是不愛說話、沒有意見的孩子,大家說什麼她都說好啊,到後來,就沒有人再問她的意見,也沒有人再包容她。
好像有什麼已經悄然改變,但沈春和渾然不覺。直到大家周末約着出去玩沒有叫她,放學後也不再和她同行,她才稍微有了心眼。
——要不要一起剪短發?我們留一樣的發型。
——好。
她很想加入她們,回到吵吵鬧鬧的大家之中。
可是回到學校,依舊長發飄飄的她們偏過臉。
——那個,我媽不讓我剪,說不好看。
——沒事,我挺喜歡。
她以為那個是約定,隻要說“好”就行了,但現在隻有她不一樣了。
回家後她躲在床和衣櫃之間的角落裡哭了很久,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哭得如此傷心。
還解釋啥呀?她哭的時候想起曾經在放學的路上,為了追上先走一步的大家時的大汗淋漓。
為什麼要追呀,放手吧。很累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