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湘上下眼皮顫動了幾下,艱難地掀開,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高大人影。
房間窗戶的布簾沒有卷上去,木房子色調暗沉,沒有光線折射進來,顯得有些昏暗。
男人似乎也融入暗色的陰影中,但無形的壓迫感仍在。
衣湘知道對方是不會扶她坐起來的,她濃密眼睫低垂着,顫了顫,随後用手撐着床闆,虛弱地坐起身。
“你回來了?我……”
話還沒說完,一個碗被遞到衣湘的嘴邊。
看着她幹燥發白的嘴唇,男人移開眼,淡淡地道:“喝吧。”
衣湘看了看男人依舊淡漠清冷的側臉,乖乖地應了句好,她手掌住男人遞來的碗,低下頭,嘴唇碰到碗沿喝了一口散發熱氣的燙水。
“藥。”
男人将白色的小圓片放到衣湘的手心,就不再看她,準備離開。
衣湘眼巴巴地看向手裡的藥丸,又扭過頭去看男人,卻隻看到個快速離開的背影,她急道:
“謝淮序!”
男人腳下一頓,沒回頭。
衣湘輕咬着唇,一臉複雜地看向那身姿挺拔,比例修長的高大背影。
“謝謝”。
男人沒有什麼反應,依舊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房間。
他一走,衣湘就将水和藥一起吞下,喝完的空碗被她挪到了旁邊的書桌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衣湘覺得身子輕松了一些。
她喟歎了一聲,重新蓋上被子。
而之後,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她身體漸漸滾燙,在抒發了一身熱汗後,燒退了。
衣湘迫不及待地掀開被子,發汗之後,徹底舒服輕松了,連剛剛肌肉和骨縫間的酸楚都消失不見。
換下被汗打濕的睡衣,露出潔白如玉、泛着瑩潤光澤的身體。
衣湘朝掩上的木門看了一眼,她想要洗澡。
全身都濕答答,黏糊糊的潮意,不太舒服。
但是沒有燒熱水。
衣湘咬着唇,從衣櫃裡抽出一件深色的長衫裹住自己,黑色長發披散着,走了出去。
在去廚房前,她又朝大門外看了一眼。
看天色,似乎已經中午了。
廚房那端傳來嘩嘩的注水聲,衣湘看到,男人正拎着一個木桶,将裡頭的清水倒進水缸之中。
他的手臂修長緊實,可以看到泛起的青筋,以及随着動作,偾張卻流暢的肌肉,十足的力量和安全感。
衣湘眨了眨眼,沒想到謝淮序看起來高高瘦瘦的,衣服掀起來,卻是這副結實強健的身材。
衣湘不自在地咳嗽一聲。
謝淮序把水缸加滿後,聽到咳嗽聲,不緊不慢地将挽起的外套袖子放下。
他漫不經心地朝她站着的地方一掃,從口袋裡抽出手帕,擦了擦手。直接沒理睬正眼巴巴看着他的衣湘,直接就要從她旁邊擦身而過。
“等等。”
衣湘無奈,看着謝淮序又恢複成平常不搭理人的樣子,隻能扯住他的衣角,望着他可憐巴巴道:“謝淮序,我想洗澡。”
謝淮序神色不變,依舊淡漠:“松開。”
“哦。”衣湘乖乖松開他的衣角,對方頭也不回就朝外走。
“唉。”衣湘歎了口氣。
看來是她誤會了,這幾天謝淮序都在外邊沒回來,她還以為今天謝淮序是特地為她生病趕來的。
可能他隻是不想她死在這裡。
這麼一想,衣湘好像有點能理解原身對謝淮序的又愛又恨,滿心的自憐哀怨了。
好歹已經結婚了,同在一個屋檐下,可對方完全将自己當作是陌生人,那麼一個我見猶憐、風姿楚楚的美人站在面前,卻無動于衷。
好在衣湘的燒已經退了,就算謝淮序不幫她,她也能自己燒熱水。
衣湘走到廚房裡的右下方,靠牆的邊上有個門,正對着後山,還有條水槽溝子,茅廁就搭在旁邊,比較方便。
角落邊有個四四方方、地面下凹的火塘,可以用來燒火、熱水和煮飯,裡頭還堆了很多草木灰。
紅薯、闆栗或者橘子都可以蓋在灰底下,用來烤來吃。
重新給火塘添上柴,衣湘就坐回旁邊的長條矮凳上。
火塘裡的柴火還在徐徐燃燒,衣湘想了想,用火鉗夾起鼎罐蓋子,蓋子一挪,裡頭滾燙的熱水迫不及待地彌漫出一陣白色熱氣。
衣湘握着火鉗的手一松,蓋子落到地上。
謝淮序居然已經幫她燒了熱水。
衣湘站起身,想了想,她從廚房到堂屋,又從堂屋回到房間,連門口都沒看見謝淮序的人影。
站在門外,衣湘疑惑地往山下望去,謝淮序會去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