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淮序再次回到了17歲時,回到母親墜樓的那一刻。
他看着那人好似一隻失去靈魂的蝴蝶,又像一片枯敗衰朽的落葉,從三層的樓頂輕飄飄墜落到平地。
謝淮序先是愣住,等認出那是自己的母親時,魂飛魄散不外乎如此。
謝淮序想,他的母親不應該死的,怎麼會能死呢?
她是世界上最溫和的慈母,生活磋磨着她,小人、僞君子環伺着她,她原本應該有着更明豔的人生,如果不是他的出現,毀了她一輩子……死的人應該是他這個留着強、暴者污血的雜種。
謝淮序放任自己在夢境的毀滅情緒裡沉淪,他想世界如此虛僞,不真實,何必苦苦掙紮。
“謝淮序,醒醒!”
“這麼推都不醒,我就要掐你了!
黑暗血霧中,有個清脆靈動的聲音穿透了厚重的雲層,謝淮序混濁陰鸷的眼神也跟着清醒了一瞬。
這時,他的身體突然猛地一顫,眼前的建築和人如齑粉一樣,漸漸消散、坍塌。
衣湘見怎麼都喚不醒他,不由舉着蠟燭坐到他床邊,準備掐他的手臂。
還沒等她伸手,就看到謝淮序墨黑的睫毛顫了顫,慢慢掀開了眼簾。
他的眼神迷離,目光裡燭光罩着人影融融一片。
“謝淮序,你醒了嗎?”
衣湘輕輕問了一句,怕吓到他。
謝淮序蒼白着一張清隽昳麗的臉,唯有眉心的紅痣更顯秾豔,他低斂睫羽,從床上坐起,修長有力的手按着床闆,偏偏卻帶了極強的破碎感。
“你怎麼來了?”謝淮序的聲音低沉中似乎有些嘶啞,微垂的眼掩下了所有脆弱,等再擡眼,目光中隻剩下淡漠平靜。
衣湘指了指漏雨的房檐,無辜地眨了眨眼:“我不是故意進來了,是今晚的風雨太大,我擔心瓦片被吹跑了,就進來看看,誰知道你……”
她沒想到,謝淮序居然深陷噩夢而無法醒來,一時之間不由想到更多。
書中對于謝淮序的身世總是一筆帶過,從未有過多的細節描寫,為什麼呢……
謝淮序低頭看着兩人的睡衣,都是薄薄的一層紗布,特别是衣湘她的睡衣有些緊,幾乎能看到曼妙而玲珑的身姿曲線,可她自己卻不知道。
是忘記披外衣了吧……
謝淮序默了默,把自己的外套從床上輕輕丢到她的身上。
“我沒事,你回去吧。”
衣湘突然被一件從天而降的衣服裹住,差點拿不穩手裡的蠟燭,她身體晃了晃,站穩後對謝淮序平靜淡然的話,難得表示了不認同。
“你是想在漏雨的房子裡睡一晚嗎?這瓦片被大風吹飛了好幾塊,才有那麼大的漏洞,哪怕你身體再強健,這冷風冷雨的你睡一晚,都會生病的。”
衣湘振振有詞,極力勸說謝淮序搬到自己的房間。
謝淮序目光定定地望着衣湘,她的眼神依然純淨無邪,整個人就像一汪靈動活潑,幹淨得清澈見底的泉水。
謝淮序淡淡一笑,“你先出去吧,我換好衣服,在火塘邊做一晚就好。”
衣湘呆了。
沒想到自己那麼努力,謝淮序他還是不願意和她共處一間房。隻得眼巴巴看着他點點頭,失望地舉着蠟燭退了出去。
随着燭光離開,房間又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裡。
雨聲沒有見小,謝淮序擡眸,看着那個足有碗口那麼大的漏洞,對着黑雲蓋頂,風雨如晦的天空,輕聲一歎。
似乎随着什麼的離開,房間重回到幽暗陰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