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妥協了。

鄭重已達目的，不再多留，找了個借口告辭離去。

周德貴憤憤不平：“王爺，咱們就這麼放過他？”

至親王捏緊了手中的拐杖。早幾年他還有心氣同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玩一玩，如今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精神大不如前了。他來忠義縣已有十餘年，雖然逍遙自在、但畢竟遠離朝堂，聖心一日一變、朝臣也換了幾輪，雖還能說得上話、但畢竟今非昔比，要想至親王府榮盛不衰、必得倚仗貴妃和兩位皇子。他當然能舍下老臉求陛下調走盧陵秋、懲治鄭重，但他二人無大錯、陛下即便同意、消磨的也是對自己的恩義，時間一久說不定還會連累貴妃和二位皇子，現在為了這點小事、實在得不償失。

“鄭重這小子比盧陵秋單純得多，倒也不必着急處置，放着他、看盧陵秋究竟想怎樣……”至親王雖暫且退步、氣卻難消，他将手杖在地上重重一磕、猛然起身，怒道，“把文謙那個孽子給我押來，我要動家法！”

“嘶……哦……你小心點！”

疊屏重帳後，周文謙正趴在拔步床上，綿軟的錦被搭在他的腰間，赤裸的上身鞭痕交錯，皮開肉綻、血迹斑斑。床邊小幾放着水盆和裹簾，盆裡浸着染血的錦帕、清水被染成紅色。劉情正直着身子跪在一邊，一手托着銀質藥盒，一手為周文謙敷藥。

劉情已很是小心，可周文謙被打了十鞭、鞭鞭剜肉見血，皮鞭造成的傷口又不齊整、劉情好容易才清除掉傷口碎肉，現正要上藥。

這藥是上等金瘡藥，聽說以前至親王的祖輩沙場征戰是就用的它治療傷口，幾代人一直延用至今，以前周文謙受傷也都是用它，确實生肌止血、藥效顯著，但同時也會刺激傷口，會很痛。劉情吸了口氣，小心翼翼為周文謙塗藥，周文謙大叫一聲、反手甩了劉情一巴掌。

“混賬東西，爺叫你小心點沒聽到嗎！”

幸好劉情還算有準備、藥盒沒有打翻，但人卻結結實實挨了一掌，蹙眉咬唇靠在床邊。周文謙聽沒了動靜，撐起身子回看一眼，瞧見劉情忍痛的樣子有些後悔，頓了頓，問：“沒打疼你吧？”

劉情搖搖頭，提着嘴角笑了笑：“是小的不小心，爺打我也應該！”

“唉，你也才挨了打，本就沒好利索、又被潘盛那個蠢材連累遭了罰，現在他跑走了、倒叫你來觸我的黴頭！”周文謙嚼齒穿龈，“全怪鄭重，我與他勢不兩立！”

若非周文謙叫潘盛尋人去打鄭重、至親王府也不會遭此大辱，至親王有火無處發、不僅把周文謙狠狠打了一頓、罰他閉門思過，連帶周文謙院子裡的管事、仆人全都領了闆子。不過念在劉情先前通風報信、又剛被周文謙罰過不久，他的闆子比潘盛少了一半、行刑人下手也輕許多，是故潘盛被人擡回家中、他卻還能服侍周文謙。

劉情倒不覺得委屈，反而暗暗替鄭重高興，看周文謙仍要跟鄭重不死不休，猶豫片刻、溫聲勸道：“王爺畢竟年紀大了，想要清淨一些、享享兒孫福氣，您不如趁此機會在府中多陪陪他。至于那鄭重，不過一隻小魚、一條小狗，擺擺尾巴叫兩聲也是給自己助威，礙不着咱們的事，您又何必為了他生氣呢！”

背上的傷還在流血、周文謙當然不會真的這時候去找鄭重不痛快，不過抱怨兩聲、發洩兩句，劉情溫柔柔遞過來個台階、他也就走了下來：“我當然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且看着吧！”

劉情松了口氣，覺得今天的周文謙尤其好說話，再看他背上血淋淋的傷、竟也生出兩分心疼。周文謙此人脾氣暴躁喜怒随心，但他變成這樣跟至親王脫不了幹系，他可惡、也确實有些可憐。劉情輕輕在他背上吹了吹，惋惜道：“早知會這樣，先前賞我的那半根人參就該省下來給爺留着……”

劉情長得好、常在貴人身邊打扮也精細，一口氣吹出來周文謙不僅不嫌棄男人臭、反覺得比脂粉女人還香。他坐享富貴，阿谀奉承的人多的是，可劉情這句略帶傻氣的話卻叫他有些感動。

周文謙又趴了回去：“憨子，我庫裡财寶無數、還缺那半根參？隻要你好好服侍也，好東西少不了你的。來吧，我忍着，不會再打你了，等給我上完了藥、你也好回去歇歇。”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