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摸摸我的頭,說灼灼命好,去哪裡都會有人護你。
說完這句話媽媽就坐上車,和爸爸一起去新川處理最後剩下的事情。我轉身回家,接到吳桢打來的電話。
吳桢在電話那頭有些急也有些遲疑。矛盾的不像她。電話内容的總結是她不管我在哪兒,讓我去她家一趟。
我知道她最近忙着調查祝芳歲的信息。
沒多話,我叫司機開車去吳桢家。
還是在吳桢的房間,我們面對面坐在地毯上,她今天沒用牛皮紙袋,A4的文件和照片淩亂的散落在我們中間。
正中央,祝芳歲懶懶擡着眼皮,居高臨下的證件照盯着我。
我伸手把這張照片翻過去。她太不像我認識的祝芳歲,她更像是我不久之前看見的祝平安。
“她不叫祝芳歲。”吳桢從這堆亂糟糟的文件裡精準的抽出一張紙擺到我面前。黑白複印件出生證,姓名一欄寫着:祝芳年。
“我沒想過她會改名字,所以怎麼查都查不到祝芳歲二十三歲以前的信息。一開始我還以為撞鬼了,要不然這人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後來才想起來這麼一回事。”吳桢對自己的失誤非常不滿,她‘從業’二十年來沒有犯過這麼低級的錯誤。
我逐一看過吳桢的那些文件。
88年夏天出生的祝芳年是家裡的第二個孩子。她有一個比她大一歲的姐姐。三年後,她自己也當了姐姐。
她那當工人的爸爸在三年前病逝于肺癌,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去參加爸爸的葬禮。算一算日子,那個時間她即将認識我和高峤。
我猜她沒有去。因為吳桢告訴我,祝芳年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她先有的是一個妹妹,兩年後又有了她的太子弟祝平安。
“好不一樣。”
我把每一頁寫有字的紙張全都翻過去。不肯承認那是祝芳歲的過去。
“什麼不一樣?”
“你能看出她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嗎?”祝芳歲的面部線條流暢清晰,身上的肌肉線條非常漂亮,是靠常年健身和護膚才能得到的精緻美麗。她有一張濃豔明媚的臉,眼睛比嘴巴會說話,熠熠生輝的看不出半點陰霾。
她還會彈鋼琴。一雙手并非玲珑的纖細,但柔軟而含有力量。
“她家這個經濟條件,要怎麼供她學鋼琴啊?”我重新把其中某一張紙翻過來。祝芳歲鋼琴十級的證書是真實的。她考過十級的時間是她的高中。
“學鋼琴也不要多少錢吧?”
我搖搖頭:“你又忘了。人家有太子,再不要錢也不會讓她去學啊。”
吳桢肯定我的話。
文件不會寫明某年某月某日,祝芳歲因為弟弟受到什麼不公正的待遇,她的心情如何,會不會暗暗發誓一定要逃離這個家。也不會記錄某年某月某月,祝芳歲因為看見什麼而想學鋼琴,她怎麼完成了自己的念想,又怎麼成功考出十級。文件隻能記載祝芳歲的過往,寫不出祝芳歲一路走來的辛苦。
“她一定很努力,一定好不容易才會有今天。”
這一刻已經完全忘記在單方面的和祝芳歲冷戰。我把膝蓋蜷到胸前,小臂環住小腿。抱的是自己,又不是自己。吳桢笑我矯情,祝芳歲本人都未必在意。
吳桢不懂。
如果她今天和我說的人不是祝芳歲,而是李芳歲王芳歲張芳歲,她說破大天我也隻會為她們能夠走出原生家庭而鼓掌叫好。我會大聲稱頌她們的勇氣,佩服她們的毅力,恭賀她們的成功。
但現在她說的那個人是祝芳歲。我就會想到她在做這些事情時背後的付出:她的眼淚,她的委屈,她的辛苦。
一想到這些我就沒有辦法心無旁骛的歌頌她,隻想造一架時光機回到過去,幫她趕跑她一切的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