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芳歲點點頭:“嗯。很難過的。我哭了很久。”
她拉住郁青褶皺的襯衫袖子,用力的想把皺褶拉平。祝芳歲在片刻間編造出父親去世後她的悲痛和釋然:“他們雖然不在身邊,但是心一直會在你這裡。”
她指向郁青的心口,言之鑿鑿。
郁青眨眨眼,啪哒掉下兩滴眼淚。她用手背把它們擦了,深呼吸說:“我今天要去辦手續,明天要去開會。”
祝芳歲立刻提出陪同。郁青搖搖頭:“我自己來吧。”畢竟以後都要習慣自己一個人了。
郁青獨自去為父母銷戶,到律所見律師。她爸爸媽媽早在她十八歲那年就立過遺囑。以後如果有意外發生,她們全部的财産留給唯一的女兒郁青。郁一明在郁園集團裡有72%的股份,其中67%留給郁青。剩下的5%——郁青平靜地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簽字的高峤。
她沒有出言譏諷,是因為高峤抵達律所前,律師已經交代過父母當年的話。
“郁小姐,郁總和穆總知道您一向不喜歡高總。她們這麼多年看下來,高總雖然總和您鬥嘴,但對您是真心實意的好。以後她們走了,高總就是唯一能夠照顧您的人了。”
郁青當時牙尖嘴利的回擊律師她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但是高峤真的在她身邊坐下以後,她的緘默便是對父母遺言表現出的最大程度認同。
手續全部辦妥,高峤以‘順路’為由送郁青回酒店。
坐在高峤的副駕駛座,郁青望着窗外一言不發。
“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我也這麼送你?”高峤話音還帶了點笑。
郁青聽到這句話第一反應是高峤老了。
人年紀大了才會喜歡回憶。尤其最近,高峤總愛回憶往昔。
她慢騰騰地轉過頭去看高峤,“能少說一些葬禮的時候發生的事嗎?你接送我的機緣是我爺爺去世。”
高峤眯起眼睛看路,避讓前方一個行人,“明天要開會吧?你準備好了嗎?”
郁青的腦袋又慢騰騰地轉回車窗那邊。高峤真的很不會聊天,哪壺不開提哪壺,沒一句話是郁青想聽的。
“怎麼了?哪裡有問題?”高峤在紅綠燈的間隙抽空看一眼郁青。她似霜打的茄子,蔫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哪裡有問題?郁青心想,哪裡都是問題。
她明天的行程是上午面對新聞記者,宣布自己繼任郁園董事長的消息。之後立刻去開會,面見各位股東和店長。
從前郁青喜歡說家裡有九家餐廳的好處是去哪裡吃飯都能免費。現在新川又開了一家分店。一上任就繼承十家餐廳的郁青不但能免費吃飯,還要背負一大堆責任。
昨天葬禮結束以後,父母生前的助理薛禮就把十家店的文件全都整理好交給郁青。
可憐從小到大都偏科嚴重的郁青面對一大串數字,猶如閱讀天書,兩眼發懵。
“這些問題你姐姐能幫你嗎?”高峤考慮到郁青對自己的抵觸,迂回着用祝芳歲提問。
郁青賭氣:“大羅神仙也救不了我。”
“所以是有問題。”
“好煩啊你。”郁青疲憊地合上雙眼,想起父母交代的那句‘高總是唯一能照顧您的人’,“我看不懂。”
高峤等她後文,卻遲遲不見回應。在打方向盤時高峤再度抽空瞥了一眼郁青。郁青合着雙眼,眼睛下方是一圈淡淡的烏青。
她以為郁青睡着,不再催問。卻不想郁青突兀地開口說:“看不懂報表。也不知道明天要面對媒體說什麼。”
高峤騰出一隻手拍拍郁青的腿,先睡吧,她說,到酒店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