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峤系安全帶、發動汽車,手上動作沒有停,也沒有回應。
祝芳歲閉起嘴,知道高峤現在不想聽,這話題就不再繼續。
從光線昏暗的地下停車庫開到主路上,黑色接着黑色。祝芳歲按亮手機屏幕,才發現現在已經晚上八點。
“叫外賣嗎?”祝芳歲記得高峤沒有吃飯。
“嗯。”
祝芳歲解鎖手機去打開外賣界面。高峤晚上愛吃清淡的東西。祝芳歲劃過一串火鍋燒烤之後選了越南米粉和春卷。
手機被她放下,祝芳歲看見車窗倒映出她被街邊霓虹燈照的五光十色的臉。
她突然想起下午柏嶺在電話裡說的話:“高峤從小就很要強,有心事也不願意和我們說。你是她的女朋友,能不能麻煩你幫姐姐勸勸她?”
祝芳歲在柏嶺自稱的那一聲‘姐姐’中失神。
她已經習慣于當别人的姐姐:祝平安的姐姐,父母口中的‘二姐’,郁青的姐姐。難得聽到有人在她面前當姐姐,盡管祝芳歲自己也有一個大姐,但她總是不習慣别人将她當做需要照顧的一方。
“她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打拼,雖然爸媽看着反對,但是到底也沒有制止她呀。這麼多年,我每次回家爸媽都要問我她的情況。芳歲,你勸勸高峤服個軟吧。”
祝芳歲借着車窗的倒映去看高峤。高峤的側臉在這扇窗的倒映裡也跟着她一起變得五彩斑斓。
勸。
說得容易。
高峤的父母是點燃高峤的引線,一提就會爆炸。祝芳歲不想觸這個黴頭,但也知道柏嶺會給她這個隻見過一面的‘女朋友’打電話是走投無路。
高峤把車停在家裡的地下車庫。
她解開安全帶,祝芳歲也解開安全帶。
“高峤。”
高峤其實沒有打算下車。她一路接受祝芳歲的注視,猜到祝芳歲有自己不想聽到的話要說。解開安全帶以後,高峤沒有動,“嗯?”
“她讓你去服軟。”祝芳歲沒有指名道姓,她不希望自己成為點燃高峤的那個人。
高峤的手指敲擊方向盤。她的手指修長纖細,白皙而幹淨,是很适合彈鋼琴的一雙手。
但高峤不會彈鋼琴。
“下次柏嶺再給你打電話,你就告訴她。”高峤一字一句,緩慢而清晰地說,“讓她去死。”
祝芳歲對高峤的咒罵毫不意外。和高峤交往的兩年多時間足以讓她了解高峤對家庭的痛恨。她連表情都沒變,看高峤把眉毛擰起來一點又松開,眼神越來越冷,冷到結冰,“拉黑會嗎?要我教你嗎?”
同樣的眼神若是被郁青看見,小姑娘一定會吓得魂飛魄散,連虛張聲勢的話都說不出來。但祝芳歲仍然神色淡淡的,“知道了。”
“知道了就下車。”高峤打開車門,邁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