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 俞墨白仿佛腦後長了眼睛,悠悠開口,聲音裡帶着一絲調侃,“想殺我?”
她突然勒住缰繩,驢車猛地一頓,發出一聲刺耳的吱嘎聲。
蕭雲骞身形一晃,下意識伸手撐住車闆,卻見俞墨白已轉過身來。
晨光透過樹影斑駁地落在她臉上,那點點光斑如同細碎的金片,灑在她的臉龐,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睛此刻竟帶着幾分銳利的探究,直直地望向他的心底。
“昨夜沒睡好?” 她忽然傾身靠近,發梢掃過他緊繃的下颌,那輕柔的觸感讓蕭雲骞渾身一顫。
“還是說......” 指尖輕輕點在他心口,仿佛帶着電流,“這裡,亂得睡不着?”
蕭雲骞呼吸一滞,心髒猛地收縮。
太近了。近得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草香味,那香味如同春日裡田野間的芬芳,萦繞在鼻尖,近得能看清她睫毛投下的細小陰影,那陰影在她白皙的臉頰上顯得格外清晰。
他本該推開她,可身體卻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動彈不得,一種莫名的情愫在心底悄然滋生。
“俞、墨、白。” 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聲音低沉而又帶着憤怒。
“在呢。” 她笑盈盈地應着,指尖卻順着他的衣襟緩緩上移,最後停在他喉結處,那細膩的觸感讓蕭雲骞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蕭妹妹若是實在氣不過......” 忽然用力一扯他的領口,動作幹脆而又帶着幾分肆意,“不如現在就殺了我?”
空氣驟然凝固,仿若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止。
“你……” 他咬着牙,剛吐出一個字,聲音卻因憤怒與緊張而沙啞,像是被砂紙磨砺過一般。
他從未想過,自己竟會被一個人逼到如此境地,心中滿是不甘與屈辱,可又清楚,自己不能沖動,一旦沖動,便正中了俞墨白的下懷。
俞墨白卻似渾然未覺他的憤怒,依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神中滿是挑釁,那眼神如同燃燒的火焰,不斷地撩撥着他的怒火。
這眼神如同火上澆油,讓蕭雲骞的理智防線搖搖欲墜,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從這混亂的局面中尋得一絲轉機,可思緒卻在俞墨白的步步緊逼下愈發淩亂 。
“妹妹,接下來的路程,可得乖乖的哦。”
俞墨白的笑意更濃了,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陽,可落在蕭雲骞眼中卻滿是寒意,仿佛那暖陽背後隐藏着無盡的冰霜。
這幾日,俞墨白和蕭雲骞沒再有任何交流,兩人如同陌生人一般,沉默在兩人之間築起一道無形的高牆。
少年幾次欲言又止,那張開又合上的嘴唇,最終還是沒再出聲,隻是将所有的情緒都深埋心底。
直到這日黃昏,夕陽的餘晖将整個世界染成一片橙紅,驢車吱呀着駛入碼頭。
碼頭邊,船隻來來往往,人聲鼎沸,沉悶的僵局才被打破。俞墨白把驢車給卸下,動作熟練而又利落。
殘陽如血,将斑駁的碼頭浸染成一片橘紅,那顔色就像一幅濃烈的油畫,充滿了滄桑與厚重。
俞墨白利落地卸下車轅,牽着那頭陪伴他們多日的灰驢,手指輕輕撫摸着它耳後的絨毛,動作輕柔而又充滿愛意。
驢子似乎知道即将分别,用濕潤的鼻子蹭了蹭她的掌心,那親昵的動作,讓俞墨白的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老夥計,多謝了。” 她低聲道,聲音比平日更柔和幾分,仿佛在和多年的老友告别。
三丈開外,蕭雲骞斜倚着黴斑點點的木樁,胸前傷口還有點隐隐作痛,那疼痛時刻提醒着他這段日子的遭遇。
少年眯起眼睛,看着夕陽為俞墨白單薄的背影鍍上一層金邊,那金色的光芒讓她看起來仿若超脫塵世的仙子,看着她對驢子那副依依不舍的模樣,突然覺得胸口堵得慌,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壓在那裡。
他突然擡腳踢飛了腳邊的碎石子,石子 “撲通” 落水,驚起一圈漣漪,那漣漪就像他此刻不平靜的内心。
“啧。” 他無意識地用靴尖碾碎了一枚貝殼,碎屑飛濺,發出清脆的聲響。
“兄長對這頭驢倒是情深義重啊 ——” 少年刻意拖長了聲調,清亮的嗓音在嘈雜的碼頭上格外刺耳,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醋意。
俞墨白沒理他,隻是拍了拍驢背,将它交給前來交易的碼頭販子,那驢子被牽走時,還不時回頭張望,俞墨白心中也泛起一絲不舍。
“有時候畜生比人還知恩圖報。” 她頭也不回地應道,聲音又恢複了平日冷冷的語調,“至少不會在危難時反咬一口。”
這話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蕭雲骞的心,讓他心中一陣刺痛,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隻能眼睜睜看着俞墨白走向碼頭邊的船隻,那漸漸遠去的背影,讓他的心中五味雜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