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五根指印緩緩在周梨的臉上騰現,起初是像塗了胭脂的桃色,後來就變成根根分明的殷紅。
周梨退了一步,以防他再打第二巴掌。
陳崔向來不是個好惹的主,這在方圓五百裡幾乎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當年翠玉山莊剛建起來的時候,十二輛黑蓬馬車把山莊的大門圍得密密麻麻,從大宛配種的汗血寶馬剛打個響鼻,就有數不盡的楠木嵌銀箱一件又一件地往裡送。
路過的百姓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都拉着牛車闆車架在門外的大槐樹下嗑瓜子兒看熱鬧,擡箱子的兩個侍從不小心磕歪了箱蓋,就有巴掌大的金元寶從箱子裡咕噜噜地滾落到門口石墩獅子像的腳邊。
沒有人敢去撿,嘴裡的燒餅掉到地上也好像沒有察覺,隻知道這十二輛黑蓬馬車連續來了大半個月,這些半身高的楠木嵌銀箱就有大半個月的時光一件一件地往山莊裡面送。
那時候所有人都好奇翠玉山莊的主人到底是誰,街頭巷尾說書的先生每日要往山莊附近來八百遍,隻為了打聽山莊主人到底什麼來頭,姓甚名誰。
就這麼過了整整一年,槐葉鋪滿石獅子的頭頂,又變成枯葉散落,直到樹枝整個兒都成了光秃秃的樣子,翠玉山莊的門匾蒙上厚厚一層霜雪。
所有人幾乎要忘了這個曾經在人群中掀起一番浪潮的地方。
陳崔就是在那個時候推開了翠玉山莊的大門。
大風大雪中,他穿一身并不算很厚的右衽窄袖衣,墨黑色的衣裳披了淺淺一層霜雪,頭頂幾乎全白了,卻是赤腳的。
一腳踩在厚過腳踝的雪地裡,又一腳踩在門口高升的台階上,手裡拎着一隻淌着血滴的藍布包袱,隻用一隻手就推開了翠玉山莊的銅色大門。
身後殷紅色的血迹滴落在他留下的腳印邊上,在有雪的地方就像開了一樹的紅梅,在雪水化成冰水的台階上,紅色卻像竹紙上停頓的墨迹一樣發黑。
要不是那日剛好有一個去街市上買馬的年輕人起了個大早,親眼看見這一幕,誰都不會相信,翠玉山莊閉門整整一年,居然都沒有上鎖。
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五王爺選了一個春天和陳崔在山莊裡頭下棋,第二日長風門的名号就像春風一樣吹遍每個巷子的角落,陳崔成了傳說中的啞巴門主。
别看他現在坐着木輪椅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一個眼神過去,還是能吓得不少人雙膝發軟。
不過周梨不太怕他,仗着輕功不錯總在老虎眼皮子底下拔胡子,如今挨了巴掌,頭也沒低下去,就那麼眼神遊離到陳崔的臉上,半點兒沒有忌憚的樣子。
“誰讓你去的?”陳崔問,聲音不大,卻自有一股冷意藏在話裡。
是的他不是啞巴,周梨作證,這人不過是話少,能動手的事情絕不多添一句廢話,這才有了天大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