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帷從堂中木梁高垂而下。
木魚一下一下地敲,和尚呢喃的經文随銅色爐鼎中燃起的青煙緩緩箍緊四面。
靈牌下隻有兩人對坐,一個穿五爪金龍的彩繡蟒服,一個滿身皆白。
三王爺将手中長香添入爐鼎,青煙纏繞,像是有腳似得飄到孫相的身邊,然後散去。
“勞王爺挂心。”孫相說。
“阿昭臨月将産,李太醫囑咐這兩日不能再有心神損勞,本王才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她。”
“既然她已經嫁作人婦,自然以王府為重。”
“孫相是在怪本王嗎?”
“微臣不敢。”
片刻的安靜,檀香愈濃。
“皇兄走後,朝野争鬥不停,太後執權六部,本王持印五監,禦史台和學士院每日都要奏本參議,宮裡少了說話的人,又好像人人都能說上話,今日朝會,竟生生讓本王聽了三個小時的廢話,這才連朝服也來不及換,直往你這裡奔。”
孫相默了片刻,淡淡地說:
“王爺不用憂心。”
“憂心?”三王爺冷笑一聲,道:“你當本王真是冷血心腸嗎?皇位固然要緊,可如今台上靈位寫得是阿昭弟弟的名字,按輩分本王還要稱他一聲小舅子,難道本王來這裡,是和你共商朝事的嗎?”
孫相長歎一口氣,仰頭望着木牌上孫義的名字,終于問道:
“王爺知道手刃義兒的人是誰嗎?”
“聽說是長風門養出來的刀手。”三王爺一頓,右手撫上自己澄碧的扳指,緩緩摩挲着說:“長風門向來行事詭秘,以刀見強,過去幾年上京城裡多處命案都能查到翠玉山莊的頭上,送去秋刑司審案,卻又拿不出半點兒證據。”
三王爺看了一眼孫相,話聲沉沉,道:
“十一年前高嫔的案子據說也牽扯其中。”
“高……”
“高成玉,皇兄從青州帶回來的侍女,”三王爺盯着孫相的眼睛,道:“孫相忘了嗎?”
“怎麼會忘……”孫相苦笑一聲,道:“高成玉,七王爺的親生母親。”
“不錯,本王聽說孫相入朝之前,也在青州有所建樹,皇兄從青州離開時,除了高嫔,唯一帶來上京城的人就是孫相了,如今看來,皇兄果然慧眼如炬,想必早就料到了孫相步步高升之路。”
兩鬓微微泛白的中年人低下頭去,好像想起了很久之前的往事,想起一棵蒼黃的老樹下,他懇求一個女孩去做一件她根本不願意做的事情。
右手捏緊了掌中兩卷短箋,孫相面不改色道:
“蒙聖上垂愛。”
“皇兄一去,長風門裡的人行事越發乖張,如今竟然動手到皇家的頭上,長風門的門主聽說和五弟深交,可暫且一放,但手刃義兒的兇手,本王一定讓他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