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重複一遍。我讨厭所有用‘以防萬一’擋幌子的實戰訓練！”

陸離蜷伏在長達三米的接待台下方，後背緊貼着帶有彈孔餘溫的防彈闆材，在密集的彈雨中近乎崩潰到仰天長嘯。随即一發不長眼的40mm榴彈從她頭頂掠過，她條件反射地進一步蜷縮身軀，并爆發出高分貝尖叫。

透過懸浮粉塵的折射，七米挑高的接待大廳呈現出詭異的雙重鏡像：7米挑高的穹頂上方，辦公樓所屬商戶的巨型全息LOGO正從靛藍色轉為警戒猩紅，細密的亞軌道防禦網在數據流中若隐若現；地面的大理石紋路間，液态光子像受驚的水銀般四處逃竄，在彈坑邊緣凝結成破碎的霓虹殘影。陸離一行人原定前往拜訪的“思兆信息工程有限公司”就位于這棟辦公樓的第18層，然而待他們剛進入接待大廳，迎面而來的便是AI接待員的炮火禮。

三人小隊被迫分散，隊内成員自行尋找大廳内的可供躲藏點。

“它們到底為什麼朝我們攻擊？！”

夏源的狼狽質問從十五米外的巴洛克立柱後方傳來，對象劍指剛以敏捷身形靈巧躲過一梭子彈的梅。

“程序設置！”

梅來不及多做解釋，一個翻滾移動到吧台遺址的殘骸後側。“有人激活了它們的清理模式！”

“清理什麼？無辜群衆三名嗎？！”

陸離從接待台後探出半個頭，眼神剛一接觸到AI接待員泛紅光的電子眼，便果斷把腦袋縮了回去。她選擇的躲藏位置既好又壞：好在接待台有夠長，夠她左右橫移完成76.45%的躲藏概率；壞在遠離了隊友，梅和夏源身處大廳前半段，唯獨她一人位于大廳後方。這全賴她本人過于快捷的苟命速度——幾乎是AI伸手射出子彈的瞬間，她就徑直蹿向正前方最為顯眼的接待台，硬是頂着至少三名AI的槍彈把自個塞進了“安全屋”。

沒辦法，苟命的本能一時半會是改不掉的。

“阿源、陸離！你們誰能看清大廳内AI的具體數量？！”她聽見吧台那頭傳來梅的呐喊。

“我這位置隻能看到仨！”

夏源少爺可能是拿軍用裝備箱當作了臨時盾牌，聲音在接連不斷的“砰”“轟”聲中顯得格外沉悶。

“我什麼也看不到！但根據槍聲判斷，至少有四名AI在開火！”陸離扯着嗓門朝梅的方向嘶吼。這就體現出先前訓練的好處了，被當做放大版信号接收器的時間一長，除了自通最基本的操控能力，陸離自身的各項感官數值也在呈直線狀上升。但她不會因此感激梅的，一點也不！

大概是己方單方面進攻了半天，遲遲等不到來自敵方的反擊，那名未知名的幕後操控者開始變得少許遲疑起來，證據在于AI接待員們減緩了射擊頻率，但一有風吹草動，該發射的榴彈一顆也沒少。

簡直有病！

陸離咒罵了句，随即被從腳踝傳來的冰冷觸感吓了個激靈。

是機械狗大白。還有它用機械臂一路拖拽着的電磁槍。

“……呼呼、差點忘了，你也……是個擅長跑路的主。”

陸離強按下脫口而出的尖叫，大聲喘着粗氣。随即她的目光被那杆電磁槍縮吸引，幾乎本能地燃起某種不妙的預感。下一秒，預感成真。

“陸離！”

在短暫經曆三回掩體轉換的梅嗓音一時有些失真：“一會我和阿源負責掩護你，你的任務隻有一個，朝AI的腦殼開槍！”

“什麼叫做我要參與掩護？！”某處掩體後傳來夏源驚恐的叫喊。

“朝哪個開槍？！它們數量太多啦！！”陸離險些咬着自個的舌頭，正“嘶嘶”倒吸着涼氣。

那頭梅的高裹挾在炮火的嗡鳴聲中：“随便哪個！我數三後就行動！！”

“我、不、幹！！”夏源的嗓子近乎破了音，“我既不是同盟軍也不是你徒弟，更不是你弟弟！你休想再指揮我幹這幹那的！我要人權！我要活命！！”

梅：“一！”

陸離失聲嚎叫：“我能拒絕嗎？！！”

不知道是否是AI的語音捕捉功能派上了用場，一時間被他們這番光明正大的密謀言論驚吓到的幕後人、顯然決定狠下心決意下死手。陸離通過地面上玻璃的碎片反光，清晰地看到可見範圍内AI眼中越發顯眼的紅光。假設此刻腦機接口依舊戴在她的頭頂，她決定能預判出這是粒子炮即将發射的前兆。

梅應該也看見了，她幾乎是搶在粒子炮發射的前一秒喊出了“三”。在夏源“你的‘二’呢？！”的怒吼聲中，兩道身影迅速蹿出掩體：

靈敏的那個、修長的身影突然從掩體後魚躍而出，随即一個側滑成功避開兩發交叉射來的粒子炮，并趕在炮彈爆炸前一個掃腿鏟倒一名AI，随即借助腰腹力量原地彈起上身，用陸離看不清的某組花哨動作扼住AI的脖頸。一道電流閃過，伴随着猛烈的爆炸，AI癱瘓了下來，徹底停止了運作。

瘦削的那個可就沒這番好身手了。好在射向他的不是粒子炮，而是刺眼的激光束，軍用裝載箱承擔了保護持有者的過分職能，展開粒子屏障抵擋住了這緻命一擊，好讓持有者手腳并用地沖向大廳另一側——這一決定至少讓兩名AI轉移了槍口。

就是現在！

陸離的耳朵幾乎被炮火震聾，但好在射擊不需要聽覺。她在内心高分貝尖叫的同時舉起電磁槍，甚至來不及校準槍口，顫抖的手指在接觸到扳機的瞬間自發按了下去。

于是一名AI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