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誠本人對字畫有一點研究,閑來無事的時候,也會寫幾筆大字,于是也就在一副字迹上看住了。
按理來說,因為商業活動,參加過為數不少的拍賣和展覽,宣誠自認為自己的眼力在同齡人眼裡,也算是個翹楚了,然而他看了一會兒,竟然分辨不出眼前的這副赝品,到底赝在哪裡。
宣誠覺得,雖然自己在名人字畫方面的眼力還是有一眼的,不過大概是隔着裝裱的玻璃框,未必看得真切,也未可知。
于是他又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旁邊的屏風上面。
這一看之下,這一次給宣誠帶來的震撼,比剛才的那些字畫還要多。
這架屏風當中有一個軸,是可以旋轉的,一開始對着宣誠的時候,剛好旋轉到了中間,對着宣誠的部分隻有一條線,所以他一開始并沒有注意到這個地方。
然而現在,因為在堂屋裡踱步的關系,宣誠的視角發生了一定程度上的改變,也就自然而然的注意到了這架屏風。
隻見這架屏風遮擋的部分竟然是鑲嵌在一塊兒一人多高的玻璃之中的刺繡作品。
上面繡着一條大黃狗,看起來跟場院裡正在撒歡兒的大黃幾乎一模一樣。
這是大黃狗的刺繡相當的精美,飛針走線的幾乎把每一根大黃狗身上的絨毛,全都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地表現了出來。
如果說牆上懸挂的字畫兒因為跟宣誠之間存在着一些距離,讓他覺得自己未必看得清楚的話,那麼眼前的這一幅刺繡,可以說是全方位,立體式,多角度的展現在了宣誠的面前,一點兒也做不得假。
宣誠看着眼前的大黃,陷入了沉思。
他因為工作的關系,曾經去南方出差,獲得過合作方的一份伴手禮,其中的一件就是一副精緻的雙面繡。
宣誠記得那副雙面繡比自己眼前的這隻大黃的面積小的多,可是就是這一幅可以擺在桌子上面觀賞的雙面繡,因為出自非遺大師的手筆,官網價格也要小十個左右了。
按照這樣的比例換算一下的,眼前的這幅刺繡,不說是價值連城,至少也是價格不菲的了。
宣誠一面這麼想着,一面伸出手去,稍微碰觸了一下那幅刺繡,刺繡上的轉軸,因為這個力道的關系而轉動了起來,轉向了另外一面的時候,果然也是一隻一模一樣的大黃,并沒有一絲一毫的針頭線腦會冒出來,果然是一幅做工精緻的雙面繡。
宣誠有點兒不明白,為什麼熱衷于跟自己相親的那個黑猴兒一樣的少年的家裡,竟然擺放着一幅這樣奢侈的裝飾品。
就在宣誠在那裡細看着這幅刺繡精美的“大黃的寫真”的時候,另一邊廂,陸卷已經端着兩個盤子,跳着胡旋舞一般的來到了堂屋裡的餐桌旁。
他布置了一下餐桌之後,見宣誠站起了身形,在他們家的堂屋裡随喜了一番,于是也走了過來,站在了宣誠的身邊。
“誠哥喜歡這幅大黃的刺繡嗎?”陸卷笑問道。
“嗯,這幅雙面繡的質感确實不同凡響。”宣誠點了點頭道。
“誠哥喜歡的話,拿去家裡擺一擺,也不礙事的。”陸卷笑道。
他這話說的很委婉,意思卻很明顯,并不會站在高位随意的贈送人家昂貴的禮物,隻說“擺一擺”,卻沒有規定期限,聽起來是一種送你禮物,但是并不奢求領情的意思,是相當漂亮的社交辭令了。
宣誠覺得,陸卷與自己初見時的第一印象頗為不同。
他有的時候很有少年意氣,但有的時候,卻又很有些少年老成的樣子,尤其是在待人接物方面,沒有非常講究的家教,是不太可能把他培養成為現在這個樣子的。
“不必了。”宣誠一面這樣想着,一面搖了搖頭,婉拒了陸卷的好意。
“行吧,那麼你再等我一下,還有一個菜一個湯就齊活了。”陸卷笑道,一面又跑到廚房裡,煎炒烹炸,焖溜熬炖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菜上齊了,陸卷于是和宣誠分賓主落座,開始了這頓暖房宴。
“誠哥,我敬你一杯。”陸卷端起了桌子上預先斟滿了的一杯酒水,向宣誠緻意道。
“抱歉,我不會喝酒。”宣誠說。
“沒關系的,那就嘗嘗我的手藝吧。”陸卷沒所謂的笑道,看上去他年紀尚輕,并沒有被所謂的酒桌文化所污染。
兩個人于是動了筷子,吃起飯來。
宣誠不得不承認,跟自己在一起吃飯是一件很沉悶的事情,因為他基本上屬于食不言寝不語的類型,一直都是陸卷在那裡找話題,活躍氣氛。
不過在陸卷一個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之際,宣誠卻聞到了一股久違的酒菜的香氣。
他隐隐約約還記得自己小時候,被父母抱在膝頭上坐着,開玩笑似的用筷子沾一點點杯子裡的酒,喂給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