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少說兩句吧。”

“閉嘴，季讓，你以為你現在發發善心裝個溫柔就能改變嗎？”你冷笑，“其實你也知道，隻要送走卿卿我是你一個人的，你在偷笑嗎？”

季讓眉頭一皺，季卿聽了你的話卻直接暴起，向季讓攻擊而來——

成為厲鬼後的季卿本就容易暴怒，更何況你是他的愛人，能夠輕而易舉挑動他的怒火，季讓剛想避開，卻隻見身後飛出一道符箓，将季卿定在原地。

“雪、娘——”

又一道符箓封住季卿之口，束星歪頭問你：“阿姐，現在送他走嗎？”

“送走。”你轉身不再看季卿，甚至不願見他最後一面，提步就往門口走去。

癫狂的紅衣厲鬼瘋狂地掙紮，季讓在你和季卿之間徘徊，最終選擇留下鎮壓弟弟，親手将他超度。

狂風暴雨後，這片土地逐漸恢複生機，無數囚禁在此地多年的怨靈也重獲新生，逐漸走入輪回大道。

靈堂前，伴随着金鈴掙紮的聲音一陣紅梅花瓣飄過，最終男人身影消散，腕間的金鈴跌碎在地上沒了聲息。

季讓緩緩上前撿起那串金鈴，藏在陰影那一方的臉冷漠得吓人。

束星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有意思。

——

三月後，你撐着傘在城郊的一片荒墳前伫立，煙雨彌漫。

那日離開開國公府後你便去尋陸氏族人，卻得知早在你嫁給季卿之後的那幾天，當今聖上就已無法容忍陸氏尚存于世，于是被流放的族人紛紛離奇死亡。

最後，陸氏隻餘你一人。

開國公府大火，除了逃出的于氏兄妹府上無一人幸免，從而也揭露了季家百年來以秘術維持氣運的醜事，遭世人唾罵，最後銷聲匿迹。

“已經都安葬好了。”季讓說。

他結清了下葬的賬目，此時撐傘向你緩緩走來。

“多謝大哥。”

“節哀，往後的日子有我陪你。”

季讓為你披上一件披風，動作溫柔，你卻偏頭冷淡地問：“大哥要以身份身份陪我？”

季讓沉默。

“活死人的身份陪我？有意思。”

你眼神涼薄，似在嘲笑眼前人的冠冕堂皇。

“大哥應該也很好奇為何我會認識談以山脈的道長吧？”

在陸氏族人的墓葬群裡，你向他緩緩講述了一件塵封已久的往事。

陸氏長女病危，陸家主長跪雪地祈求談以山脈救治，那位少年踏雪而來，手心溫暖得吓人。

他說：“孤辰寡宿，阿姐的命格當真是一成未變，陸家主放心，我能治。”

他又笑着說：“要破此局，端看阿姐最終會喜歡上誰，到時候你們先把那人殺了不就行了。”

季讓手裡的紙傘一顫。

“所以……”

“這就是為什麼我一定要送卿卿轉世的原因，”你手上的紙傘微微傾斜，露出了那雙含淚卻帶笑的雙眼，“我……愛上他了啊。”

活人搶得過死人嗎？

答案是不能。

活死人也不行。

季讓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底的暴戾向你伸出手，在他的掌心，一串破損的金鈴映入你的眼簾。

你的眼淚奪眶而出。

“這算是他的遺物，陸雪娘，我要用這串金鈴換我待在你身邊的權利，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不信你不為所動。”

金鈴被戴在你手腕，你萬分愛惜，輕聲對他說：“好。”

管他們待不待，就算你拒絕，他們也會死皮賴臉跟在身邊，不僅僅是季讓，還有遠在江南的于氏兄妹。他們派來的暗衛你怎麼可能沒有察覺？隻是懶得管罷了。

“雪娘，接下來你想去哪？”

“遊遍大江南北，這大概也是父親和星兒的心願吧。”

為了保住你這條命，父親耗費了無數心血，雖然他最終的結局你是死得其所，但他對你的愛作不得假。

“我陪你。”

“随你。”

你執傘離開。

後來江南于氏大興，本就不可敵國的家族事業更是蒸蒸日上，隻可惜那大公子的身體卻日漸衰弱，最終死在了你遊曆天下的第七年。

你趕到江南見了他最後一面，于幼陽腰間挂着玉佩，俨然一副上位者姿态，輕聲對你說：“陸小姐，能留下嗎？”

上位者低頭，你卻不屑一顧。因為你知道這對兄妹最終走上了季卿他們的老路，不過既然是自願，你也沒辦法阻止。

于月谷下葬後你打算離開江南，雖然于幼陽用盡千方百計阻攔，但架不住你身邊有一個活死人季讓，她眼見着攔不住你，竟拼盡全力找到一對子母蠱，把母蠱下在了你的身上。

“陸小姐，别走好不好？”于幼陽對你苦苦哀求，但興許是她太過淡漠，生死時刻都顯得如此從容。

求人也如此平淡。

“不好。”你說。

母蠱離開，于幼陽體内的子蠱日夜哀嚎，她的身體也迅速衰敗下去。你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樣想的，為什麼會覺得示弱就能讓你留下？

隻是在于幼陽死後半月，你看着手帕上咳出的鮮血，明白了她的用意。

要一起死啊……

不過也好，左右大江南北都已看遍，該休息了。

漸漸的，你開始聽不清季讓的呼喚，手腕上的金鈴掙紮哭嚎，卻因跌碎了内芯無法發出聲音。

最終，金鈴，随着你的死去不再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