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的鬼氣得到壓制不久後，追着你們過來的于氏兄妹也得到了他們夢寐以求的氣運秘術，隻是那位于小姐看你的眼神依舊充滿侵略性，似乎笃定你和身邊的紅衣厲鬼無法長久。
“陸小姐，讓一隻厲鬼陪在身邊會折損你的壽數，為了你好，還請放他入輪回吧。”于月谷說。
季卿揮袖将他掀了個趔趄，懶洋洋地說：“于兄，我念在以往的情誼才容許你們跟了這麼久，若讓我再聽到剛才那番話，就算是束星道長都不能保證你們走得出這片雪山。”
坐在山門前悠閑喝茶的束星：“？”
“兩位要是沒什麼要緊事，還請離開吧，談以山脈不接待外人。”你說。
于氏兄妹最後深深看了你一眼，然後踩着雪地上的足迹往山下走，隻是此刻的大雪連綿不斷，來時路很快就已經被雪掩埋，估計沒到半山腰他們就會徹底迷失方向。
“雪娘，為何不告訴他們山上有迷陣？”季卿問。
你看着逐漸模糊消失的兩個黑點，微笑着說：“氣運秘術不是那麼好求的，開國公的秘術需要獻祭，星兒給他們的秘術自然也要付出代價，就看他們願不願意給了。”
你轉頭，“對吧，星兒？”
束星：“阿姐懂我。”
大雪紛紛揚揚落下，束星不知從哪拿了件鬥篷讓你披上，在為你們指了另一條下山的路，轉而慢悠悠進入談以山脈深處。
你和紅衣厲鬼并肩站在山門，他站在風口為你阻擋風雪，忽而輕聲詢問：“雪娘，你都知道了嗎？”
你仰頭：“知道什麼呢，卿卿？”
被壓制住鬼氣的季卿看上去與常人無二，開國公府那驚才豔豔的二公子舉手投足皆是風雅，你去知道這身氣質并不來源于開國公府，隻是來源于他。
季卿。
這對兄弟從出生就已經被定好了未來，無論二公子怎樣努力都會隻是個祭品，開國公夫婦并沒有嚴格要求季讓，因為隻要季卿這個祭品獻祭成功，季讓就算是個傻子也能青史留名。
“我曾來過這裡。”季卿說。
他攬着你的肩膀行走在風雪裡，雪花逐漸落到他的發間，卻如同落在深色岩石上一般，絲毫沒有融化的迹象。因為他雖有實體，但始終是沒有溫度的鬼魂。
“嗯，我知道。”
沒來過這座雪山的人不會知道有迷陣，況且季卿年少走南闖北，來過這裡也并不奇怪。
當然，你知道的也不止這些。
年少時，陸家長女陸京險些夭折，陸家主求到談以山脈，在雪山下長跪不起才得了道長批命，原來你命格孤辰寡宿，日後若是遇上心悅之人，不是他死就是你亡。
陸家主為了保你一命，同意你與開國公府大公子定親，隻因那大公子是你兒時玩伴。
他說，“雪娘，你可以愛任何人，但絕對不要将真心給他們。隻要父親還在，我就會讓你平安順遂地活一輩子，你殺不了的人，我來殺。”
所以你故意裝作心悅季讓的模樣，陸家主很是欣慰，打算在大婚之日就把這個女婿直接殺掉，沒想到陸氏一族被滿門抄斬，最後還需這場充滿利益的聯姻來保住他們的性命。
“雪娘，其實還有很多事我都瞞了你。”季卿說。
你歪頭，“那你現在要說嗎？卿卿。”
季卿笑了，“說出來還怪不好意思，你想聽我就說。”
你二人在風雪裡對視、擁抱，最終誰也沒有開口。
等到離開談以山脈，你們去了江南，季卿不僅博學多才，還能言善道，一路上的路費全由他幫人寫字得來。你二人如同一對尋常的少年夫妻，乘着畫舫在江上肆意潇灑，有時月色如紗灑在江面，畫坊蕩開的碧波也會變得暧昧無比。
季卿的眼神太過熾熱，仿佛失去多年的珍寶終于回歸，他低低的叫着你的名字，一聲又一聲，每一聲都滿含血淚。
“雪娘、雪娘、雪娘——”
“嗯，卿卿，我在。”你撫摸着他的長發，指尖流連于他光滑的後背。
“一直都是我，根本沒有什麼季讓，從頭到尾一直都是我……”
你笑了，“我知道。”
那與你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開國公府公子根本不是季讓，而是季卿。年少的季卿為了博得父母美名，隻能端莊持重，反而那位年長的大公子卻能肆意玩樂。
小季卿偶然叛逆一次，卻在街巷與你相遇，如此緣分何其珍貴？你不願他死，便從未承認那是他，隻說是開國公府的大公子。
“我知你心，也知你為我做的一切。”
男人的脊背在你手心顫抖，你卻慢條斯理勾起他的一縷黑發，放在唇邊。
心愛之人成了大哥的未婚妻，甚至兩方都樂見其成，少年季卿有了第一次叛逆的行為，他說：“我要遊曆天下。”
對他所有努力都不放在眼裡的開國公夫婦随口答應，少年季卿卻憑着一腔熱血求到了談以山脈，他想知道當初陸家主來談以山脈的目的。
他知道了心愛之人的命格，即便心愛之人成了大哥的未婚妻，他也想解她的宿命，想她一生順遂。
于是季卿甘願赴死，以自身為誘餌撞破死局，終止了罪孽的秘術，也讓陸雪娘永無後顧之憂。
隻是當陸雪娘選擇他的那一刻，他居然有了想留下來的沖動。分明靈魂已經解禁，心卻留在世間不願離去，所以他貪心，他還想留。
“沒關系的卿卿，我願意。”你說。
即便與季卿攜手相伴你随時可能死去，但你願意，因為這是你的選擇，明知是死仍然要試。
“大不了一同赴死，多活一天也是賺呀。”
冰涼的淚水落到你的鎖骨，季卿手腕的金鈴搖個不停，白、金、紅三色交織，金鈴的聲音一聲比一聲熱烈，将你拉入無邊欲海。
一世沉淪。
【貴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