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恩終究臣服于她那如水雙眸。
他還在糾結要不要安慰她時,她卻扭頭轉身,不再與他說話。
這夜二人背對無眠。
爾後,衛恩更少待于室内了。他一來是為多花時間練功,早日恢複九尾,二來也是在與蓁蓁賭氣。蓁蓁無心失落,隻希望衛恩能早點恢複九尾,強大起來,也隻有他恢複九尾,衛霜才不會殺她。
如今,因他決心恢複九尾,她暫不擔心衛霜對她再起殺意。她也知,留此人是養虎遺患。但此時既然危機暫無,衛恩又需專心練功,還需衛霜指導,她就不能再動衛霜一根汗毛。
五日過,蓁蓁卻愈發憂心悄悄,這回她憂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他。
衛恩一直陰陽怪氣,可她居然對此安之若素,不住追問他練功情況。他不禁懷疑起,她從前表現出的一切愛意,是否都是表現出的。靜姝最近偶然說起,凡間宮中,那武皇後當年如何為了改變命運,于凡間先帝病榻前,勾引了凡間當朝皇帝。衛恩聞得,便想起蓁蓁說過,武皇後是她的榜樣,不由得脊背發涼。
若一開始她就在演戲呢?
他真不願這麼想。他一面不斷安慰自己,她騙他也沒什麼,反正她做什麼都是對的,卻又一面不住私下對她冷嘲熱諷、陰陽怪氣,碰也不肯碰她。在人前與她裝恩愛時,他也不再覺有疇昔的愛之愉悅。
她呢,她在擔心他的練功進展。
其實毫無進展。
所有人都在鼓勵衛恩,就連衛霜也不吝惜耐心與支持,獨她愁眉苦臉。
她擔心林家阿郎說的是對的。
衛家乃至整個狐族幾萬年的練功之道,隻怕已然落後了。
因為毫無進展的不僅是衛恩,還有整個衛家。明方和衛靈近來也提起,自己遲遲無法突破瓶頸。
她更擔心的是,有其他狐族比衛家更早悟到這一點,最終超越衛家,超越衛恩。
超越不可怕,可怕的是超越後踐踏。
強者有人敬,弱者易被欺。也許衛家其他人無須擔憂,老本雖老,尚且堅實。
可他……
她深知被人欺淩的滋味,又深知被欺後無處可訴的滋味。
她不能讓心愛的他也經曆這些。
他是那麼率真,那麼浪漫,那麼熱情,那麼善良,他的回憶,應是完美無瑕的,就像他的人一樣完美無瑕。
她必須說服衛恩去狐族林家讨教。
她思來想去,決定去找靜姝。衛家裡頭,除明方外,就屬她最聰明,又有父親的愛護,若能先說服她,再帶動衛寒,進而帶動衛霜,衛家上下包括衛恩在内,皆可被說服,哪怕是被迫說服。
這晚飯畢不久,靜姝聽聞蓁蓁來尋她,即刻起身以禮迎了她進門。蓁蓁于室内東向坐下,靜姝則南向而坐。坐定後,靜姝開口笑道:“二嬸不陪着二叔,特地來尋我,想必有要事吧?”
蓁蓁素愛她聰慧懂事,即使凡間的貴族女子也未必有她這般風範,一聽得她如此說,便回道:“姝兒果然聰明。我來尋你,是為衛家。”
“哦?”靜姝狐疑道。
蓁蓁又道:“你可還記得,狐族林家阿郎來時,他提到的護尾術?”
靜姝回憶了一番,沉吟道:“嗯……似乎是有……”
“不是‘似乎’,是真有。”蓁蓁正色道,“狐族林家雖不讨人喜,但練功意在求成,若能把護尾術和其他新法術讨來學了,今後就連狐族林家也要高看我們一眼,低頭恭敬我們。此乃衛家之喜,姝兒以為如何?”
靜姝注視了蓁蓁一會兒,問道:“二嬸是想讓二叔學護尾術?”
“唉!”蓁蓁歎道,“你二叔太真性情,我一提狐族林家,他便如想起舊刀傷一般,橫眉立目,如何勸得?”
“二嬸說的,倒是極有道理。依二嬸在二叔心中的分量,他焉會不聽你的?二嬸不如再試試。”
蓁蓁搖頭道:“不中用。姝兒,你可有把握說服你大人,讓他說服你阿婆,你二叔可不聽任何人的,甚至不聽我的,但終究要聽你阿婆的。”
靜姝笑回她道:“二嬸安心,兒會勸大人。”
“多謝姝兒!隻求姝兒竭盡全力。二嬸擔心的,不僅是你二叔,還有整個衛家。你可記得那林家阿郎那日對衛家的預言?”
靜姝一憶,驚道:“怎麼?二嬸……”
“你不覺着,整個衛家的法力和武藝,皆已停滞不前了嗎?”
靜姝思索着,兩顆眼珠随她思緒轉動。
“姝兒,”蓁蓁黛眉緊蹙道,“你是個聰明孩子,想來,你明白我意。如何去做,方才我也說了,至于能不能做到,全在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