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午飯時,碧泉入堂向衛霜禀報。
“夫人。”碧泉面色沉重,對衛霜叉手。
衛霜淡淡問道:“何事啊?”
“夫人,方才……在府門口,婢子和藍漪聞得一些不好的話,本不屑管它,不想流言愈發甚嚣塵上,婢子為衛府聲譽,隻得前來禀報。”
“哦?”衛霜遲疑道,“說來聽聽。”
碧泉似是不忍出口,猶豫了一會兒才低聲道:“狐林方才傳言,說衛娘……是用身體,從崔明震那兒,救出了二郎的……”
堂内驟然無聲。
蓁蓁雖也心内震驚,但仍面不改色,隻徐徐放下了手中的箸,低頭靜待其變。
衛恩面色陰沉,漸漸将頭扭向蓁蓁,眼含怒火地盯着她。
衛霜很快瞟了蓁蓁一眼,又問碧泉道:“你這從哪兒聽來的?”
碧泉難過地回道:“狐林裡都已傳開了。幾隻漫步的狐狸來來去去,都在閑聊這件事。”
“你退下罷。”衛霜面無表情,聲音冷靜。
碧泉偷偷同情地望了座上的蓁蓁一眼,歎了口氣,對堂内的衆主子行禮告退。
碧泉走後,衛霜便喚道:“二新婦。”
蓁蓁端莊起身,舉止從容地行至衛霜與衛默面前,對衛霜叉手回道:“阿家。”
衛霜漠然瞧她道:“這事兒,是不是真的啊?”
蓁蓁沉思一會兒,回道:“回阿家,不是真的。”
“是嗎?”衛霜聲音多了幾分陰陽怪氣,不知是在幸災樂禍,還是在嘲諷。
蓁蓁有些委屈:“新婦不敢欺瞞阿家。”
衛默皺眉對衛霜道:“哎呀!不過是謠言,何必理會?”
衛霜把頭扭向他,朝他冷冷道:“你怎知是謠言?二新婦在崔明震那兒待了那麼久,最後還真把二郎帶出來了,不犧牲點東西,哪裡能那麼輕輕松松救人?”
“這不有護身咒嗎?崔明震能把她怎麼樣?”
“怪不得你沒出息呢!”衛霜嗤之以鼻地盯着她丈夫,“你也不想想,二郎在崔明震手裡,她那護身咒有個屁用!換作我是崔明震,不逼她做點什麼,才不會罷休呢!”
衛默聞言,一時無言以對。
明方起身對衛霜叉手道:“丈母,明方即刻回崔府,去問我家那畜生,倘若他真幹了如此禽獸不如之事,明方即刻捆了他來衛家,任丈母和丈人處置,家母那兒明方自會說個明白。”
衛霜思索片刻,對明方喜道:“好啊,阿大,你便回去好好問問。”
明方低下頭注視了衛靈一番,以眼言别,便迅速離座,經過蓁蓁時,對她輕聲道:“櫻奴,沒事,我也怕你是不敢說,總要問個清楚,給你和二郎一個交代。”他又轉身掃了衆人一眼,便邁着堅定又快速的步伐出了堂,如煙般離去。
堂内衆人散了。衛霜始終帶着詭異的神情盯着蓁蓁,衛默在一旁瞧着,不覺心慌。他太了解自己的妻了,她聽聞如此家門大辱,又起了大疑心,竟絲毫不怒,反而神情詭異,似笑不笑,不知心中到底有何算盤。
可不管如何,此事竟然蓁蓁不承認,大家皆可裝聾作啞,蓁蓁又有衛恩護着,他随機應變便成。再說了,就算此事為真,蓁蓁亦是為了衛恩才付出,他一個做長輩的,焉能苛責于她?終究要多多愛護才是。
衛默雖心裡嘀咕,卻也不敢問衛霜,隻随着一言不發的衛霜悶悶地回了室内,照例該幹嘛幹嘛。
這邊衛恩一聲不吭地拉着蓁蓁,回了室内。室門一關,衛恩即刻猛地放開了她的手,又抓住她的胳膊,惡狠狠地問她道:“我再問你一遍,是不是他逼你的?”
蓁蓁知他說的什麼,輕輕而堅定地回他道:“我與他,沒有發生任何事。”
衛恩聞言,遂面露詭異的笑容:“是嗎?那是不是昨晚我與你,也什麼都沒發生?”
蓁蓁想起自己那一處還在痛着,她愛他給的痛,除了他,沒有誰給的痛能讓她愛。她焉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可她不恨他,不怪他,她知他也掉入崔明震的算計裡了。這是一場根本看不見回合的戰局,她永遠是瞧見了崔明震的算盤,才發現自己輸了。
她如今想再将崔明震的要挾和盤托出已然遲了,因為無人會信她說的話,無人會相信一個不潔的女人的話,甚至還可能給崔明震再度劫持衛恩的借口。
“到時候,我可就未必這麼有耐心了,直接送他屍體給你們衛家做賀禮。”崔明震的話在她耳邊回響。
她不許她的二郎有任何危險。
衛恩見她一直不回答,惱羞成怒,喊她道:“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他是不是逼你了!”
“逼我什麼?”蓁蓁好想把崔明震的要挾說出來啊。
“逼你什麼?”衛恩生氣地重複道,“逼你綠了我!”他猛力放開了她,手指門外對她兇道:“你看看現在!三界皆知你把我綠了!你還在這兒裝聾作啞!”
他面目猙獰起來:“你不是很剛烈嗎?你不是很果敢嗎?你不是睚眦必報嗎?你不是很喜歡你姑母,以她為榮嗎?怎麼?你被他逼迫了也要忍氣吞聲,還累我被外人指指點點。要不然就隻有一種解釋,你跟他是自願的。因為那晚我從未心痛過,如果他逼迫了你,我該感應到才對!”
“你就這麼……”蓁蓁胭脂淚下,“認定他對我做了那件事?”
“崔明震都對我說了。”衛恩對她道。
蓁蓁之前的猜測都證實了,崔明震真的設計好了。
她忽地想念姑母了。如果是姑母,她會怎麼做?她會如何破局?若姑母在身邊,她還有人參謀。可如今,隻有她自己了。
“怎麼?”衛恩的質問打斷了她的思緒,“你還有什麼話說?”
蓁蓁傲然昂首回他道:“我說我沒做,就是沒做,無話可說。”
衛恩真想搖她,用力地多搖她幾下,好把她的真話都搖出來。她為什麼騙他?他又不會怪她,他知她是為了救他。難道她還是不信他?還是說她真有意拉攏崔明震?
他心如刀割,又不知所措,索性強吻了她,他也顧不上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咬了她,也看不清自己為何如此。她知他又要報複她,可這回她不願接受了。她不能允許崔明震這樣算計他們,然後背地裡得意地笑。她一把推開衛恩,一巴掌甩給他,喊他道:“你就甯可信崔明震,不肯信我!”
衛恩氣急敗壞,大聲回她道:“你又何曾信過我!你說!你自嫁給我以來,何曾信過我!先是找晴香盯我阿娘,又拉攏言兒,還跟莊肅衡暧昧不清,現在被崔明震強迫了也不肯對我傾訴!你何曾信過我!”他又要上前強吻她。
她拼命推開他,可他終究力氣比她大些,哪兒那麼容易推開?她又哪裡肯輕易認輸?于是二人扭打起來,團成一團,在地上卷着,掙紮着,拉扯着。她眼見自己即将敗下陣來,終于狠下心用力咬了他的手,他一時疼痛撒開了手,跳起了身。待他察看了手後,他也疼醒了。
她現在都不肯讓他碰她了。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他未瞧她一眼,便狠心出了室門,一步也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