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沒有别的事兒,”衛恩神情嚴肅,“隻來警告你們,别長舌多嘴,背後議論阿大。阿大對衛家是不是真心,我和櫻奴瞧得比誰都清楚。再有下次,你們就是把櫻奴搬出來都不管用!可聽見了!”
下人們惶恐起來,連聲道“唯”。
待明方和衛靈穩定了幾日,衛恩終于安心下來,去辦他早已定好的事。
他來到狐族林府門口,待林家阍者通報後,才得以進了門。
林嶽坐于堂上,淡淡請他坐了。林嶽坐于西向,衛恩坐于南向。
林嶽未看衛恩一眼,隻懶懶道:“怎麼?你難得來我這兒,可有何事?”
衛恩起身對林嶽叉手而言:“求林郎君……教我……護尾術。”
林嶽一聽,終于睜大了雙眼看衛恩了,那神情好似見到了長相神奇的人。他高聲驚問衛恩:“你?!找我學護尾術?我沒聽錯吧?狐族衛家不是号稱法力高強、無所不能嗎?”
衛恩不敢收了叉手禮,低頭恭敬道:“我衛家不敢如此自誇……”
林嶽大笑幾聲,那笑聲聽來似是那胸腔被人擠爆似的。他悠然道:“不敢自誇?我看你和你阿娘都是那德行……不敢自誇?哼……要學呢……也可以,但我這新法術隻傳我林家的人,不傳外人的。”
衛恩急忙擡頭,回他道:“可崔明震……”
“崔明震可不一樣,我和他那是朋友,自然不能相提并論啦!”
“朋友?”衛恩憤怒了,“你知道他是誰嗎!他逼死了我櫻奴,他還是無痕命案的兇手!”
林嶽皺眉道:“你可别亂說話哈!妖界都傳開了,前幾日崔家全族打上你們衛家,你當衆承認了是在诽謗,還不知長記性!”
衛恩有苦難言,正欲再辯白,卻聽他道:“你呢,非要學,我也不好打壓你的熱情……這樣吧,你做我林家小狐,我便把所有新法術都教你,你看如何呀?”
衛恩一聽,有些愣了,很快回道:“做小狐?我乃狐族衛家二郎,焉能屈尊做小狐?”
林嶽搖頭皺眉道:“我說衛恩,你都沒你家娘子三分通達,我跟你熟嗎?我憑什麼平白無故教你?難道我稀罕那名師的稱号?還是我教了你,你能給我什麼好處?真的是!還屈尊!不樂意就算了,我還懶得外傳呢!”
衛恩無言以對,隻得恭敬對他叉手道:“林郎君息怒!衛恩回去……考慮下……”
“嗯。”林嶽沒看他。
衛恩回去後,思量一番,終究做了決定。
“什麼!”衛霜一聽衛恩要去林家做小狐,便大驚失色。
衛默亦有些吃驚:“二郎……你……你要去林家……做小狐?”
衛恩堅定地點頭。
“二弟,你可想好了。”衛寒道,“你可是從小過着公子哥兒的生活,如今要去做一個下人,還是給狐族林家做。這不是你想幹就幹、想走就走的事兒。你要想清楚了!”
其餘家人紛紛附和。
衛恩卻毅然決然地回答:“你們不必多說了。我心意已決,絕不後悔。”
“不行!”衛霜擺手大喊,“絕對不行!我不允許!憑什麼!啊!就為了學那個什麼……什麼護尾術,就……就要寄人籬下供人使喚!憑什麼!他林嶽以為他是什麼東西!教崔明震不教我們。不教便不教,誰稀罕……”
衛恩急忙勸阻她:“母親,别喊了。事已至此,您喊又有何用呢?”
衛霜罵道:“你這沒用的東西!就是因沉溺女色,才落得今日這般沒出息!不行,我得去罵他一罵!憑什麼要我兒做他家小狐!”
她言罷便欲出門,卻被衛默阻攔。隻聽衛默道:“行了!你消停消停吧!事情到這般還不是你造的孽!如今二郎要恢複九尾,恢複昔日的法力和武藝,除了學狐族林家,還能如何?讓他去吧!”
衛霜開始罵起衛默來,衛恩聽得頭疼,便離堂回了室内。
他交代了流華和詩甯在他離家後的一切事情,便令二人退下了,獨自在這室内,像蓁蓁走後那樣,獨自在這室内。
他要去林家做小狐了,便再也不能像現在這般,照看她的遺物,照看這寝室——要知道,她在世時,總愛自個兒把寝室收拾得整整齊齊。他雖然方才交代了流華和詩甯,可怎麼也不放心。
櫻奴走後,還有誰能叫他放心呢?
他走向那牆上挂着的畫,是那幅牽馬回眸圖。
蓁蓁走後,這幅畫便成了他最大的寄托。隻有在這幅畫上,他才能見到她,見到笑靥如花的她,見到雙眸如水的她……
他忽然淚下。
他是多麼愛她,可她轉眼間,變成了一座碑,一幅畫……
他撫摸着畫上她的臉龐,如同平日愛撫地摸她的臉那般。她的肌膚是那麼柔美,那麼惹人憐惜……
可他沒能珍惜她……
他一直撫摸到畫上左下角那一處,是他當年寫給她的真心話:“宜言飲酒,與子偕老”,此時,他竟發現,那句話旁,竟多出了一句話: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
是她!
是她走前寫的!
他再度哽咽,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