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顫抖地伸出三個手指,繼續悲泣:“我家郎君……我親兒……我親孫……我那還沒懂事的親孫……全讓他們拉走了……連告别的時間也沒有……全讓他們拉走了……拉走了……拉走了!”她喊完最後那“三個字”便哽咽不止。
蓁蓁怔住了。
她很快冷靜下來,又問那阿婆:“阿婆,您能告訴我,是這裡所有人家都這樣嗎?”
“不是這裡……”那阿婆搖手道,“是大唐……是整個大唐……大唐……大唐……大唐的那些好日子……都跟着貴妃一塊兒去了!去了……”
蓁蓁如遭晴天霹靂般,愣在原地,若非因她是鬼,她早已淚下。
那阿婆顫顫巍巍地進了門。門内傳來那阿婆的高喊聲:“去了!去了!去了……”
蓁蓁恍惚地離了這戶人家,行至一處,她再度張望。
這裡荒蕪人煙,死氣沉沉,春風拂過,卻殘留着冬的寒意。
蓁蓁終于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隻恨自己是鬼,流不出淚。
她哽咽地對這荒蕪之處說:“大唐怎麼會這樣?大唐怎麼會這樣?大唐怎麼會這樣?大唐怎麼會這樣……”哭聲在夜空下回蕩。
她哭了好久,好久……
她失望地回了冥界。她一次又一次地敲開那些生人的門,一次又一次地面對殘酷的事實。
大唐一敗再敗。
是個郎君的,都上了戰場。
她不忍讓那些孤寡的娘子去當走無常。
她隻得空手而歸。
回冥界前,她猶豫了一會兒,可想到判官和閻王可能盯着她是否會去狐族衛家,她便放棄了。她如何沒關系,怕的是牽連他。
回到冥界後,陳仲問她招到走無常沒有。她垂頭喪氣地搖搖頭。判官見她神色異常,便問她:“你怎麼了?”
好一會兒,蓁蓁緩緩地擡起頭,對判官道:“生人快死光了,如何招得到走無常?”
陳仲深歎了口氣,歎氣聲震耳欲聾。他說:“罷了……招不到也沒事。我們再堅持幾年。”
“幾年……”蓁蓁低聲說,“冥界一年,就是人間一日。可那人間一日,就度日如年。判官,你說,這場戰争,到底還要打多久?”
陳仲理解她的心情,寬慰她:“快了,快了……”
“快了?”
“是,快了。”
“這場戰争之後,大唐還會好嗎?”
陳仲聞得,一時答不上來。他不敢答,人間朝代興衰,見識過的人都心知肚明,誰能給個準話兒?他怕說得太好,給了她太高的期望,過後一旦事與願違,她會更難受。
蓁蓁見陳仲一聲不吭,便對他說:“我明白了。”
陳仲面帶歉色地注視着她。
過了一會兒,蓁蓁掩面悲泣,若非因她是鬼,她也許早已淚流滿面。
黑白無常實在喘不過氣來,這回一次勾了四個魂回來,想到蓁蓁去招了走無常,便趕緊去找蓁蓁,不意被陳仲看見後攔下。陳仲對他們說了幾句話,黑白無常瞧了悲泣的蓁蓁一眼,便悄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