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沁出的鮮血順着鏡片滴落,景緣的力道卻不減反曾,如同洩洪一般,一下一下朝牆壁鑿去。
飛濺而出的血迹迅速将牆面染紅,黑暗之中,被滲透的地方愈發的深,與石壁周圍形成鮮明對比,緩緩向四周蔓延。
呈現在蒼祁眼前的就是這幅景象,他不由的伸手探上去,冰涼的觸感之中依稀還能感受到一絲溫熱。
“讓開!”
【快停下!】
兩道吼聲一同響起,景緣的手停在石壁上,大腦一陣眩暈。
還沒等他緩過來,堅硬如鐵的牆壁上崩裂出百道裂痕,隻一瞬,轟然碎裂。
陰暗的石洞内一時間塵土飛揚,漫天散落的碎石砸在景緣身上,逼迫他向後退去。
朦胧中,一個模糊的深色輪廓自黑暗中走出,一點一點向他逼近。幽暗的淡綠火苗在輪廓周身零星亮起,刹那間便生成熊熊烈火。
景緣被這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眼睛酸痛。
待他顫抖着睫毛張開眼時,人影已欺身上來,一雙璀璨而又深邃的眼眸猶如漩渦一般,攝人心魄,仿佛能吞噬世間萬物。
“你快死了。”
蒼祁平靜的注視着眼前的人,發出的聲音帶着刺骨的寒意。
“所以呢?”
景緣垂眸,看向鏡中的自己,黑紅的血迹凝固在如同白紙一樣的臉上,在綠光的映射下愈發滲人,不知是人是鬼。
他試圖從自己身上找出一絲生機,心卻沉入谷底。
怎麼可能感受不到,這幅身軀上布滿的窟窿,無時無刻不在流逝的生命。
他惶恐,不安,無助,絕望,卻又無能為力,深陷在這泥沼之中,奄奄一息,一點一滴被磨滅希望,靜待着氣息斷絕。
“我帶你走。”
碎發自額前飄起,景緣擡眸,再次對上那雙幽深的眼眸。
“嘀嗒。”
水聲響起,靜置的山洞迎來風的流轉,驅散了一絲火焰帶來的悶熱。
“為什麼?”景緣滿眼不可置信,問出心中所想。
蒼祁的目光轉移到他還在滴血的手上:“你的血很特别。”
景緣用餘光向下掃視,猙獰的傷口還沒愈合。從來沒有什麼水滴聲,隻是他在流血而已。
誅仙台上留下的傷太重了,重到他明明可以挾恩以報,枯死的心卻生不出半點漣漪。
“好啊,賞你了。”但這并不妨礙他一巴掌摁在白眼狼的臉上。
“不需要。”蒼祁及時躲過面前的手。
“你們就算出去也是死路一條。”
雲在青撫摸着腿邊的劍鞘,指尖在紋路上來回摩擦。這是他拜師時師尊所贈予,每一道都是親手刻上去的。
裡面原先祭煉着一道殺陣,不過現在已經感知不到了。
‘在青,此去兇險,這劍鞘為師再幫你祭煉一番。’
可是師尊,怎麼就祭煉沒了呢?
劍鞘轟鳴,雲在青握住劍柄,一個轉身拔出青雲劍,身側陣圖疊起,一手捏訣,一手持劍,以身為眼,耗盡靈力向下刺出一劍。
隻是徒兒還想再信你一次!
劍峰穿透神隕石頂,不偏不倚正好懸在醞釀着如何打人的景緣頭上,仔細看劍身上還沾着鮮血。
【小心!】
“躲開!”
蒼祁眸色一暗,握住景緣的手腕,将面前發呆的人扯到一邊。
景緣下意識攥緊蒼祁的右臂,這條命來之不易,他也并不是很想死。
看着腳下的縫隙,雲在青收回青雲劍,神色落寞。
隻能做到這樣嗎……
‘在青,你天生仙體,你的血可以克制這些神隕石。’
那道大陣被師尊祭煉到整個星耀地脈之上,一線生機都沒有留下。按照師尊的行事手段,殺陣之後必定還有後招。
可這些都不重要了…
“右側的神隕石最少,你們想死我不攔着。”
景緣回過神來,看向雲在青所指的方向,嘴角一抽:“我說你坑人好歹講究一些基本法吧,我們又不瞎。”
右側正是蒼祁剛才出來的地方,全洞就屬那的魚塘鵝卵石最多。
雲在青拔出腳下的劍,透過縫隙凝視着裡面的人,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縱使身死又如何,從他拿起手中的這柄劍起,就注定了腳下的路。
不管别人如何想,斬妖除魔的誓言他從未忘卻。
視線交彙的一瞬間,景緣讀懂了那雙眼睛裡的情緒:“你…不後悔?”
粉身碎骨為他人做嫁衣…
“這裡的出路從來就隻有一條,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少年堅定的聲音已經給出了答案,“縱有怨亦無悔!”
真是…人間最怕見天真。
這一刻,景緣終于正視了自己。
‘明天你就有仙職了,你需用心承擔起這份責任。’
莊重的聲音仿佛還在他耳畔回響,自困牢籠上千年,如今方知心中念。
“我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