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聲音逐漸平息了下去,海面上一片死寂,沒有厚德印,就算有再多借口也沒用。
手上沾過這樣的血,才更清楚自己會是什麼下場。他們可以接受死亡,但無法接受切斷與這個世界的每一段聯系。
原來天底之大,真的沒有容身之處。
“隻要你們不說,沒人會知道。”
這句話點醒了渾渾噩噩的各派弟子,他們紛紛朝着出聲的方向看去。
絲巾遮面,不語仙子一雙冷眸寒光四射,盯着探向他衣襟的手。
景緣尴尬的将手繞回腦後,想要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他就是有點好奇,剛才這冷血怪的身上也沒亮,很難想象,這個印記是長在哪。
“你怎麼知道,你做過對不對?”
尊稱已經沒有了,每個人的臉上都亮起了殺意,即使他們早已被抛棄。
“不想活你們現在就可以去死。”
蒼祁的話毫不留情,他玩味似的看向衆人,蝼蟻尚且偷生,他倒要看看,口口聲聲說着除魔衛道的正派,會做到哪一步。
場面詭異的沉默了,天色暗下,深不見底的海水不斷拍打着漁船,不少人望着腳下的黑淵,跌坐在船上。
不能死,不能就這樣死,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這種地方。
這一刻,他們對生的渴望達到了頂峰。
“大家都是受害者,不會有人說出去的。”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顫抖着說出了這句話。
緊接着,接二連三的聲音響了起來。
“對,我們有厚德印,身邊的人都知道,入宗門是要驗明正身的。沒有人會閑的沒事查這個。”
“對,我們人這麼多,可以互相遮掩。”
“是不是異族我們心裡最清楚。”
“苦修數十載,沒有人想死,就算苟活着也行啊。”
“實在不行,大家找個隐世的地方,了此殘生吧。”
“呵。”景緣沒忍住笑了,對着那位說要回去成婚的修士說道,“你不和心岫成婚了?”
那修士一頓,随即搖頭:“我都這樣了,就不耽誤她了。”
王仁聽得心裡不是滋味,他想起了珍珠,生出無限感慨。
“願有情人終成眷屬?”景緣湊到了他耳邊悄悄說道,“你就不能放珍珠一條生路?”
王仁沒理,把頭轉向一邊。
景緣不甚在意,聲音壓得更低:“想活命,今晚就不要睡死。”
說完,他蹑手蹑腳的靠到蒼祁身側,不動聲色的拽住人家的胳膊,頭一歪,枕上了人家的肩膀。
身後傳來一堆噓聲,都在打趣他們臉,都說這才一天就私定終身了。
“天都黑了,他們的眼可真好使。”景緣一邊感歎一邊把要逃的蒼祁拽了回來,“你不是魔頭嗎,怎麼誰也打不過,星耀谷是這樣,漁村也是這樣。還沒你那個左使威風,我今晚還能活命嗎?”
蒼祁垂眸,盯着景緣的臉看了很久:“你應該好好想想地脈之力耗盡,你這幅身軀能活到什麼時候。”
好長一句,每個字都捅到了景緣最薄弱的地方:“無妨,遇到仙子已經是最好的安排,若是能在仙子心中有些分量,那真是不枉此生了。”
【你好好說話!】
“閉嘴,别打擾我,沒看正忙着嗎?”
景緣擡頭與蒼祁對視:“你也不忍心看我死的對吧?”把你的地脈分我點呗。
“看你表現。”
月色下,兩個人影對坐在船上,船隻的周圍圍滿了即将要靠攏的小船。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景緣平靜的吐出這句話:“現在,我們是異類了。”
在這海上的一方小世界,所謂秘密,天知地知,他們知,我們死。
蒼祁瞭望遠方:“很快就不是了。”
狹小的船艙内,一柄刀架在婁妩音的脖子上,四周靜得隻能聽到呼吸聲。
“你是誰?”唐理問道。
“你又是誰?”婁妩音反問道。
“我不認識丹霞宮的弟子,但我認識這琴。”
“巧了,我不認識紫陽觀的弟子,但我認識這玉牌。”
婁妩音伸出食指,抵住刀刃,一點一點往外推:“你不想知道你師傅的心上人是誰嗎,說不定和你有關系。”
唐理放下短刀:“先活過今晚再說吧。”
“轟!”
一道火光映射進船艙,兩人手擰着手近乎貼在一起,似乎對眼前的場景毫不意外。
“是蒼祁讓你引我們來這的?”
“明明是你們自投羅網才對。”
“和地脈有關?”
“是有點,但太遠了。”
“那就是和那個漁村有關。”
“近了,再想想。”
“我說就這麼一點漏網之魚,蒼祁還不肯放過,他也是後氏的吧。”
“歪了。”婁妩音耐心的引導,“活着的後氏隻能在一個地方。”
酷暑之地!
唐理驚起,被婁妩音拉了回去,她俯身把人壓到了邊緣:“這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後氏不過是想要個平冤昭雪而已,尊主自當成全。”
“他們勾結異族,覆滅世界,有什麼冤?”
“原來你想知道啊?”看着唐理發直的眼睛,婁妩音笑了,“那就用雙眼好好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