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佳慧的指縫間滲出淚水,在金屬桌面上積成小小的水窪。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那天小月幫我搬箱子......"她的手指突然痙攣般蜷縮,"樓梯上有她最喜歡的發卡......她想撿......"審訊室裡隻剩下她斷斷續續的抽泣:"老劉的手機在出警......我給他打電話,手機就那麼一直在響......一直響......可是卻沒人接,兩天後,他回來了,但是小月呢,小月再也站不起來,不能像個正常的孩子跑去擁抱他了,我恨他,我也恨自己,恨自己沒有照顧好小月,照顧好這個家"
她茫然的坐在桌子前:"直到王亞楠來......我正在給小月擦口水......"仿佛又看見那個妝容精緻的女人俯身撫摸小月萎縮的雙腿,"她說會找一個專門的療養院......說小月會比我們活得都久......衣食無憂,不會受苦受累。隻要老劉願意幫她一個忙。""于是,我拿水果刀抵着脖子......"安佳慧的指甲在桌面刮出刺耳的聲響,"和老劉說,自己什麼都不要,隻要小月好,隻要小月活的好好的,老劉搶刀時......手心全是血......"回憶像壞掉的老式放映機,在她眼前閃爍:劉越滿是鮮血的手掌,滴落在女兒病曆本上的血珠,還有王亞楠站在病房門口時,皮包裡露出的支票一角。"後來我在新聞裡看到那些女孩......"她的瞳孔微微擴散,電視熒幕的藍光仿佛還映在臉上,"可我每次給小月換尿布的時候............"她的手指突然攥緊自己胸口的衣服,"誰又來心疼我的女兒呢?"安佳慧扭頭看着張力:“後來,王亞楠給我們了一套房子,五百萬,還有兩個專職的理療師......”她聲音沙啞說到:“我隻想小月好好的。”
張力的嘴唇顫抖了幾下,最終隻擠出一句:"局裡......可以安排..."安佳慧忽然笑了,那是個被生活磨得失去顔色的笑容:"張隊長,你上次回家是什麼時候?"她的目光掃過審訊室外那些疲憊的面孔,"你們連自己孩子的家長會都趕不上......"她的聲音很輕:"等你們退休了......等你們不在了......"每一聲輕響都像倒計時,"我的小月該怎麼辦呢?"挂在牆上的警徽在燈光下泛着冷光,照出她眼角未幹的淚痕。
她的眼淚是無聲的,卻像一把生鏽的鈍刀,在每個人心上反複刮擦。那緩慢的痛楚漸漸滲入骨髓,連呼吸都變成了折磨。
房間裡沉寂了許久,李博陽突然開口:"嫂子,這件事除了你們,還有誰知道嗎?"安佳慧緩緩搖頭,突然又想起什麼:"對了...那個案子裡還有個姑娘。她父親,之前來找過老劉。"李博陽眼神一凝,手中的筆在文件上快速記錄着。空氣再次凝固,隻剩下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突然,張力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闆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他大步走向門口,聲音裡帶着壓抑的急切:"是那個唯一活着的姑娘!她可能就是突破口!"話音未落,整個辦公室瞬間沸騰起來。警員們迅速行動起來,腳步聲、呼喊聲此起彼伏。
幾人急匆匆的腳步聲在走廊上回蕩,還沒等他們推開門,女人尖利的叫罵聲就穿透了門闆:"你們不去找我兒子,在這找我?怎麼?沒本事就欺負受害者家屬是吧!"張力猛地推開門,鐵門撞在牆上發出"砰"的巨響。他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從牙縫裡擠出話來:"受害者?誰都可以是,就你不配!"女人像被突然掐住脖子般噎住了,瞪圓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慌亂。審訊室陷入死寂,隻有挂鐘的滴答聲格外刺耳。許久,她故作鎮定地撥弄了下頭發:"我怎麼就不是受害者了?"聲音裡透着笃定。想到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再加上涉案警察的庇護,她腰杆又挺直了幾分,恢複了往日貴婦的做派。"與其在這說些似是而非的話,不如早點找到我兒子。不然......"尾音拖長的威脅讓張力指節捏得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