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忙搖頭,七手八腳從他身上爬起,揉了揉自己的臉試圖消去熱意:“我,下去看看,說不定有客人來了,你接着讀書吧。”匆匆站起,踉跄着離開房間。
臨到晚宴時間,惠芷玉才重新在馬車上見到他。遊萬洲一副芝蘭玉樹模樣,翩翩行至她身旁坐下,似乎已經沒再介懷上午的事。惠芷玉掃了一眼就輕捏着拳放在自己唇邊遮上,甚至收好了一向不老實的爪子,偏頭隻瞧車簾。
行車途中,遊萬洲打破了沉默:“倒是難得見你如此。”
這話她根本沒法接。惠芷玉惱着瞪他一眼,總算找回了平日的自己,“與其說這些,不如想想一會該怎麼辦吧。”
氣氛稍緩,遊萬洲順着她開始說這些長輩平時如何待人處事,此番可能會提出什麼問題,應當如何應對等等正事。惠芷玉也放松下來,不再亂想,開始汲取這些寶貴的經驗。
不知不覺中,馬車停了下來,二人的細聲談話也停住。聽得李常安在外道:“小姐,世子,夏府到了。”
遊萬洲向她伸手,兩人前後下了車又并肩而立。眼前已是夏府内的庭院,一位英姿飒爽的中年男子站在庭院負手投來視線,在他身旁還有一位兩鬓花白、氣度雅緻的老人,身後大群仆從自不必言。見二人下了馬車,老人面帶微笑、中氣十足開口:“你就是惠姑娘吧。”
兩個小的走過去,分别行禮。遊萬洲對老人喊了一聲姥爺,又向中年男子喚了聲舅舅。中年男子是遊萬洲的舅舅,名叫夏明德,現任夏家主。慈祥的老人是遊萬洲的姥爺,名叫夏琮,已經退位讓賢。
惠芷玉在心裡過了一遍關系,絲毫不怯場,也跟着介紹了自己,“老太爺,世伯,此番受邀,小女不勝感激。”
夏老太爺打量着她,捋着胡子點了點頭,“先别在外面站着說話了,進來吧。”
繞過前堂庭院,往後面膳堂行去。沿途穿過三道回廊,即便是仆從所居屋舍,也雕梁畫棟、雅緻非凡,更妄論盛了一片湖泊的主院,精美石像裝點在旁,珠玉墜飾随處鑲嵌在走道木柱雕虎的眼中,氣派又華貴;來往仆從如雲,遇着他們就恭敬跪下,口中喊的都是家主大人、老太爺。
跟着兩位長輩移步入膳堂,見到精美熱騰的菜肴擺了滿滿一桌,一路同行的仆從們早已各自就位随時服侍。惠芷玉正猶豫着自己該不該與男子同坐,就聽夏老太爺道:“今日請了惠姑娘來,就是希望能同你聊聊,一起吧。”
至少不用擔心同坐問題。惠芷玉禮貌低頭緻謝,随在遊萬洲身旁坐下。眼瞧除了自己四人,并無他人,也大概明白這是一場私密的對談。等待長輩們動了筷,才開始用膳。
簡單閑聊了幾句,一直向遊萬洲問着近況的夏明德忽然拐了個彎道:“萬洲,聽說這幾日你都待在惠姑娘的染坊,可有給她添什麼麻煩?”
“舅舅,我已經不是小兒了,”遊萬洲止筷,無奈,“芷玉願意給我留一個廂房随時休息,也是先前我幫她提前擇選染坊地點的緣故。”
老太爺夏琮朗笑兩聲接過話:“你這小子,熱心腸是好,但切莫太過惹了惠姑娘不快,”說到此他示意下人給惠芷玉布菜,“惠姑娘,若有冒犯之處,我提前代這小子向你賠不是了。”
“沒有,萬州很好。”惠芷玉恭敬謹慎答,遊萬洲立刻插話進來:“我與芷玉之間可沒冒犯一說,都是心甘情願的。”
“如此甚好,”夏琮笑眯眯地看着兩人,“惠姑娘,家住何處啊?”
惠芷玉老實答話:“目前在晥州鳴縣住。”
“晥州鳴縣,”夏明德面色微冷看向她,“甚至不在京城,惠姑娘,你對萬洲信王世子的身份,又有何想法?”
遊萬洲皺了皺眉,夏老太爺也收了點笑。不等旁人解圍,惠芷玉直視着夏明德的目光答:“我隻看遊萬洲此人,無論他是不是信王世子,都認定了是他。即便要面對的阻礙再多,我也不會退縮的。”
老太爺使了個眼色,夏明德便沒再繼續問下去。夏琮笑着搖搖頭換了話道:“晥州鳴縣可是個不錯的地方,我年輕時也去那邊遊玩過,當年啊……”他絮絮念念着往昔峥嵘,小輩們便豎起耳朵都認真聽着。
在老太爺的刻意規避下,氣氛逐漸融洽。他從天南地北聊到秋收冬藏,末了喝口茶壓嗓潤喉。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夏琮摸摸胡須,看向正用手巾擦拭唇角的遊萬洲:“真好啊,許久沒聊得這樣暢快了。萬洲,今晚就宿在夏府吧,我還有些話想單獨和你說。”
來了。惠芷玉向遊萬洲微不可察地點一下頭,他歎了口氣,将手巾疊好,起身道:“好,我将芷玉送到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