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禮忽然輕聲喚:“小姐。”惠芷玉擡起頭看她,她在床邊與知畫一同守護着,兩名侍女都投來柔和的目光。
“小姐一直以來是怎樣待我們,我們都心知肚明。即便豁出命去,我們也要報答您的恩情。所以不要思慮太重阻滞了您的心,做您認為正确的決定就好。”知禮笑着,惠芷玉注意到她兩手搭在身前相互握緊。
分明在害怕,為了寬慰她,卻能說出這種話。酸澀、感懷從心口湧出,惠芷玉又聽見隔着屏風、守在窗邊的李常安道:“小姐放心,雖然有自吹的嫌疑,但惠家侍衛已經被我訓練得不輸任何精兵。在同等人數下我們必勝,哪怕兩倍人數的敵人我們也能将您護送到鳴縣。不用擔心做出什麼決定會導緻誰喪命,有我在,這些都不可能發生。”
他這話說得又太滿。惠芷玉無奈地笑出來:“李常安,你明明被刺了一刀,居然還這麼自信?”
“那人武功不輸于我,可他雪夜偷襲兼親自出馬都未能傷到您,相信他已經知道我的實力。隻要他還是聰明人,就不會再敢近身跟我相搏。若其餘同夥不如他,那就更不是威脅。”
他的身手的确不必多說,知畫知禮也願意完全聽從跟随。惠芷玉吐出口氣,緩緩點頭道:“好,明日不管天氣如何,我們必須離開客棧。但在離開之前,如果其他住客們還沒醒,就叫醒讓他們也盡快脫離這處危險之地。”
屬下們齊聲“遵命”,惠芷玉朝着手心裡的發墜吹出一口氣,将拳窩貼上自己額頭敲了三下,仿佛就能汲取到遊萬洲的謀算、勇敢與堅強。她一定要帶着所有人安全離開。
一夜無話,侍衛們緊張又有序地輪班,知畫知禮非侍衛,強撐到後半夜,還是靠在床邊也歇了片刻。惠芷玉強迫自己睡了會,再度睜開眼時,天色尚沉。
她掀開被就起身,戴上發墜,裹上厚襖随手紮個便于行動的發型,叫醒兩個侍女,繞過屏風看見李常安抱棍靠在窗邊牆上。
“昨夜沒有人再來犯。”李常安彙報道。
“好,知禮知畫,叫醒所有人,我們現在就下樓。”惠芷玉一點頭吩咐,當先拉開房門邁出去。
門口守護的侍衛向她行禮,惠芷玉站在高層掃了一眼底下格局。仍然是無人的空曠寂靜,她轉身點了一個三人小組:“你們去把住客都叫醒,告訴他們昨夜有人刺殺現在必須走。其餘人随我去找老闆。”
領着浩浩湯湯的隊伍來到廳堂,惠芷玉看向前台後一扇門,朝李常安揚了揚下巴。李常安心領神會,蕩風棍沖開門扉,寒風撲刺着惠芷玉的面龐,她虛了一下眼,将門外之景收入眼底。
天色暗沉,寒風裹着細雪,後院的地面、馬廄、卧房、廚房、屋檐、樹桠都墜上層疊雪塊。地面白雪嶄新無痕。雖還有風,但雪小了,今日可以出行。這一發現鼓舞了惠芷玉的精神,她伸手一指,“去那間卧房找找。”
李常安依令打頭,踩着嘎吱作響的白雪,推開屋門。一股難以言喻的刺激氣味從屋中沖出,他眉心攢起,惠芷玉跟在他身後,下一秒就明了了刺激源頭。
幾隻蒼蠅被他們開門動作驚擾嗡嗡亂飛。令人作嘔的惡味萦繞不散。一具男人的屍體躺在地闆,脖子一道豁口,已經發黑的血迹布滿他面龐、整個上身與頭部周圍的地面。
他穿着老闆的服飾,可臉卻非他們昨日見過那張老闆的臉。
惠芷玉捂住唇鼻不讓自己嘔出,神思飛馳運轉要打出火花。有兩個老闆,地上的和昨日的。依據地上這個的狀況而言,他的死亡肯定已經完整過了一日,答案隻有一個——在他們落腳之前,歹人已經害了老闆,并裝成老闆的模樣待客。
難怪昨日的老闆緊盯着她不放!惠芷玉終于了然。可更多的謎題纏上心頭:現在他去了哪裡?歹人是單獨一人,還是有别的同夥?
兩個侍女已經别眼捂嘴退了幾步,李常安進入巡視一圈,确認屋内安全後,惠芷玉提起裙擺,果斷邁過門檻。侍女們雖臉色不好,但也跟随小姐一起進了門。
卧房内一切陳列都井然有序,能看出主人的生活痕迹,且沒有被人動過的迹象,看來兇手并未在房内宿過。快速判斷後惠芷玉轉身出門,離這裡得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