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甚啊!”這是生怕她一個不如意掀桌而起?
司馬遷有些尴尬地甩開袖子,在這張嵌了青玉的桌案上擦了擦:“沒事,有灰,臣……擦擦。”
華書恨恨地咬了一下牙,懶得跟他計較,直接問道:“倘若舅父真有此心,外傅可有主意?”
司馬遷一怔:“此事,便已經是我的責任了?”
華書身子往前探了半分,手肘壓在桌案上,另一手輕輕敲擊兩下,上好的青玉發出清脆的響鳴:想想這東西是哪兒來的?
司馬遷頓時面色一紅。
華書四下裡看掃視了一圈:青玉的桌案,造型優美的青銅連枝燈,薄如蟬翼的素紗帳,還有面前小小一罐價值千金的藥茶。
若不是她但凡得了好東西都想着來孝敬他這個外傅,就他那有點閑錢就拿去搜羅稀罕典籍的做派,倩娘阿姊沒有跟着吃糠咽菜都是燒高香啦。
得了她這麼多好處,遇事了竟想甩手不幹?
“外傅你可剛收了我十卷古籍,那東西從孟家送過來,我兄長都還未捂熱,就被我拉你這裡來了!”
這話一出,司馬遷急地險些跳将起來:“你?我不是與你說過,等你兄長看完了再給我送來。如今這樣奪人所愛,豈不是陷我于不義?”
華書渾不在意什麼奪人所愛,幾卷古籍而已,有什麼好計較的?
再說她要拿過來的時候,華景又不曾說過什麼。
“他敢說你什麼啊我的公主!”
司馬遷悲憤極了,這小公主對自己身份的認知,當真是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華景名義上是兄長,但官職不過一個小小議郎,與華書也不似尋常兄妹親近,哪裡敢駁她的意思?
“咳!”華書才不管他如何悲憤,直接打斷他:“說正事!”
司馬遷臉憋得通紅,最後歎了口氣道:“此事,無解,公主總是要嫁人的,若說起來,太子比公主大幾歲,相貌清俊,人品貴重,堪為公主良配才是。”
被司馬遷微妙地調笑兩句,華書卻絲毫沒有少女的羞窘,她不動聲色地直起身子,眼睛微眯,緩慢道:“再說一句?!”
司馬遷:“……”
尴尬地掩口清了清嗓子,司馬遷繼續道:“但既然公主不願意,那麼如今又正是太子将行冠禮的當口,公主還是應該先行避開。”
華書聞言陷入沉思。
不錯,太子加冠,舉國矚目,屆時提及太子婚事的人必然會更多。
然而沉思了片刻華書又覺得行不通,男女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她避開,豈不是劉徹和華潤予說什麼便是什麼?如此任人拿捏,自己隻怕連個反對的機會都沒有。
司馬遷一笑:“所以公主什麼時機躲,怎麼躲,躲哪裡去,就要好好議上一議了。”
“兩年前,陛下賜姑臧縣為公主封地,臣早便聽聞姑臧民風與長安迥異,公主就不想去瞧上一瞧?”
聞聽此言,華書愣了一瞬,眼睛又突然亮了起來。
姑臧縣!好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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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臧縣為武威郡所屬,當初劉徹要将此處劃為華書封地,她還有幾分不滿,那種鳥不拉屎的化外之地,能有幾個稅收?
她雖不甚在意銀錢,可若是得個窮搜搜的地盤,少不得要被陽石公主那小人嘲笑一番!
但是後來那個滿意啊!
姑臧是化外之地,是人口稀少,是沒多少農稅,可它正正地落在西域的商路上!
絲綢之路啊!
每一個商隊,不管是大漢往西域走,還是西域往大漢來,隻要經過姑臧,都!得!交!關!稅!
西域行商收益極高,這關稅自然也不低,落在華書的口袋裡那就是數不清的銀錢!莫說開幾次粥棚,設兩個善堂,再開十個善堂她也承擔得起。
而司馬遷之所以建議她躲往姑臧,就更有深意了。
雖然《北山》有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也有天高皇帝遠的說法。
姑臧縣臨近漠北,真要到了逼婚的地步,她帶上兩個護衛往草原上一跑就是,難道他們還真敢把臨塵公主逼到匈奴的茏城去?
她越想越興奮,一掌拍在桌案上,恨不得現在就點兵點将帶着人出發去姑臧。
司馬遷見狀趕緊阻止,此事仍需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