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深蓦地深呼吸,壓下脾氣,語氣平和地找了個他覺得很合适的理由:“媽,我身體不舒服。”
再怎麼說,昨晚也是新婚夜,就算他中途跑出去了,應該沒有誰知道他跟顧影之間什麼都沒發生吧?聽說女孩子初經人事,确實會很難受的。
這理由對新娘來說,應該很正當才是,沒想到李馨臉色驟然一變,扯着嘴角,緩緩點頭說:“第一天就給我顯擺我兒子有多疼你是吧?好,真是我的好媳婦!”
饒是林景深見多識廣,也一下子懵了。
這女人穿着他母親的高定套裝,戴着他家祖傳的祖母綠首飾,臉也是他熟悉,可那張熟悉的臉上,怎麼會出現這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母親不是最端莊賢淑的高門貴婦麼?
還有,他隻是找了個新婚第二天的正常理由,就算罵他不該說私密事,也不該罵他顯擺吧?
顧影顯擺?她一個窮鬼,能在母親面前顯擺什麼?什麼叫“顯擺我兒子有多疼你”?他怎麼疼顧影了?
“算了!”
林景深還沒回過神來,李馨就擺了擺手,在單人沙發上坐下,冷冷地說:“我早知道要喝顧家女兒的媳婦茶,但我期待的媳婦是誰,你心裡清楚。算了,端茶吧!”
母親和他一樣,都不喜歡顧影啊。
林景深心裡的怒氣登時消了一點,也不計較身上的衣服還濕着,反正看這個情況,應該是敬茶之後母親就會離開的。
前後不到兩分鐘,待會兒換衣服也不遲。
打算是這麼打算的,但看着女傭隻端來茶盞,沒有拿墊子,而房間的地毯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收了去,林景深的眉頭還是忍不住皺了皺。
他什麼時候給人下跪過?還是直接跪在地上,不知道地闆多冷多硬嗎?
林景深忍了忍,最終還是那兩個字:
算了。
他再次寬慰自己。
敬茶而已,一兩分鐘的事。
“媽。”林景深猛吸一口氣,端過茶,跪在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喝茶。”
李馨瞥了一眼,别過頭去。
林景深眉頭不覺皺起。
喝就喝,不想認顧影這個媳婦就不喝,别過頭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少奶奶,你怎麼這麼沒規矩?連怎麼敬茶都不懂?”保姆嘲諷,厲聲說:“重來!”
不就是敬茶嗎?哪有什麼規矩?她想要什麼規矩?
林景深眉一軒,本來想站起來,又念着不能讓母親在保姆面前沒了面子,隻能換了個措辭:“媽,請您喝茶。”
這已經算客氣了吧?
沒成想,李馨沒有理會不說,還拿起手機,看起了短視頻。
今天的母親怎麼這麼難伺候?他哪有時間陪她在這裡耗?誰知道他的身體在哪,顧影又會拿他的身體做什麼?
林景深登時失去了耐性要站起來。
剛一動,就被兩隻有力的手猝不及防地按住肩膀。林景深本能地反抗,卻毫無招架之力,反而咚的一聲,膝蓋狠狠撞在地闆上,痛得他差點咬到最舌頭。
“你們這是做什麼!放手!”林景深怒喝,本能地看向坐在前方的貴婦人。
這幾個保姆完了!母親是豪門圈子出了名的溫柔人,心最軟,怎麼會看得有人在她面前被欺負?
不出一分鐘,這幾個保姆就要走人!
然而視線所及中,隻見李馨坐在沙發上,漠然地投來一眼又收回,什麼話都沒有說。
“媽……”林景深震驚得脫口叫道,忘了膝蓋上的痛,掙紮着想站起來,卻動也不能動,這才想起來。
壞了。
這幾個女傭都是他特意挑選的,名為保姆,實際上都是請來保護母親的女保镖,力氣不小。顧影的身體素質不算差,但在練家子面前,根本不算什麼。
任他怎麼掙紮,按在肩膀上的雙手就像鐵鉗似的,根本不能撼動半分。
甚至,還越來越用力,将他按得身體弓成一個弧度,難受極了。
當着他母親的面???
林景深極力擡起頭,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他一向以慈愛和溫柔著稱的母親,怎麼會對一個被欺負的弱女子視若無睹?怎麼會任由家裡的保姆欺負人?
“茶都沒敬過還敢在在我們面前擺少奶奶的譜?”他越是掙紮,保姆越是得意。“顧、小、姐,好、好、給、我、們、太、太、敬、茶!”
他還不夠好聲好氣?她們還要怎麼樣?
林景深瞬間耐心告罄。
受不了了!
什麼敬茶?敬什麼茶?他是給她們支付工資的老闆,現在母親也是他養着!他要說出身份!他沒耐心跟她們玩這套過家家了!
“我——”林景深想大吼着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嘴巴好像被下了封口咒一樣,隻能說出一個字。
“我什麼我?”保姆不由分說扯過他的手,将一杯茶放在他手上。
“嘶……!”林景深被燙得吸了口氣,本能地想甩掉茶盞,卻被保姆按住了手。
“做什麼?讓你好好敬茶,你敢摔茶杯?顧小姐,你真是鄉下來的,不懂規矩!”
保姆不許他動,也不許他起來。
“既然茶還燙,你就端着,等茶溫了,再給太太敬茶吧。”
“你們……”林景深一輩子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想說身份,卻什麼都說不出;
想掙紮,卻怎麼都敵不過保姆的力氣;
想離開,卻隻被壓得更痛苦。
甚至,他連把手裡的茶杯摔在地上都做不到。每次他想把茶盞丢出去,不是被保姆發現,就是有種不可抗拒的力量讓他無法移動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