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笃,笃”幾聲怪響,有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身體颠倒,雙手持着石塊撐地而來,正是李莫愁二人苦尋多日的“西毒”歐陽鋒。秦無憂大喜,趕忙叫道:“爹爹!”,她身旁的洪七公卻是吃了一驚,心道:“難怪這女娃娃這麼會用毒,原來竟是‘老毒物’的閨女,蓉兒稱她做‘小毒物’看來也是名副其實了。”不料歐陽鋒卻好似未聽到一般,隻是嘴中絮絮叨叨:“啊,啊,酒;閨女,我閨女在哪?我閨女在哪兒?”秦無憂大為不解,轉頭看了李莫愁一眼,李莫愁也搖搖頭,想來這無憂的義父是不是饞酒,便向洪七公說道:“洪老前輩你還有酒嗎,這位老者是無憂的義父,此前一直喊着喝酒,快給他一些罷。”洪七公見昔日的對頭變成如此模樣,心中也生出幾分感慨,幸得自己身上還有另一個裝滿的酒葫蘆,便将其解下往歐陽鋒方向扔去。
誰知歐陽鋒看也不看,随手揮出一掌,将那酒葫蘆打個粉碎,随後目露兇光盯着洪七公,他本就覺得這張臉分外熟悉,依稀有憎惡之意,但始終想不起他到底是何人,剛才洪七公抛給他酒葫蘆被他當做了向他扔出的暗器,大吼一聲便向洪七公撲了過來。洪七公知道歐陽鋒的厲害,怎敢輕敵,直接便以降龍十八掌相迎。二人各逞絕學,互不相讓,直打得石洞中塵土飛揚。洪七公突然喊道:“臭哈蟆,莫要打擾了前輩們的清淨,咱們出洞再來比過!”歐陽鋒也大叫道:“好,我也覺得此處施展不開,随我出去打!”說罷二人腳尖一點,足下生風,飛到了洞外的雪地上繼續打鬥,秦無憂三人也放心不下趕忙跟着出來站在一旁觀瞧。二人在雪地上又全力相搏,拆了二三十招,竟不分上下。歐陽鋒喝道:“你武功很好啊,叫做甚麼名字?”洪七公心知歐陽鋒發瘋十餘年一直未得痊愈,便樂道:“我叫歐陽鋒,你叫做甚麼名字?”這幾日歐陽鋒在鐵掌峰上尋找女兒的蹤迹,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好似曆曆在目,但卻哪有自己的女兒。他不由心中自責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自己失去兒子和女兒都是因為歐陽鋒,他覺得這個名字甚是熟悉,但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是誰,故而渾渾噩噩在鐵掌峰遊蕩。今日聽洪七公稱自己為歐陽鋒,他便信以為真突然大吼道:“歐陽鋒,你便是歐陽鋒?好哇,今日我可找到你了。我要殺了你,給我兒子報仇,也給我閨女報仇!”秦無憂忙在旁邊對洪七公叫道:“洪老前輩别再耍笑我爹爹了。”随後她又向歐陽鋒喊道:“爹爹,女兒就在這兒啊,你莫要發瘋了。”歐陽鋒聽秦無憂喊叫,當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望着秦無憂癡癡入神,卻突然大喊道:“不,你不是我閨女,不是我閨女,我閨女在鐵掌峰等我,她在鐵掌峰等我!”說罷又惡狠狠地對秦無憂喊道:“你是何人,為何要裝作我閨女?啊,我知道了,你是想騙我教你武功對不對?我之前上過一次當,現在不會再上當了,不會了!”歐陽鋒在初次遇到秦無憂時覺得她的相貌分外親切,但此時他卻從秦無憂身上覺察出另一個人的影子來,那個殺害了自己兒子又哄騙自己做他師父的仇人。雖然他記不起那人的名字,但這殺子之仇卻深深烙印在他的腦中。
此時他一口認定無憂假扮自己女兒,來騙自己教她白駝山的絕學,氣得渾身栗抖,不管不顧的使出了白駝山的絕藝“靈蛇拳”向無憂打去,但這“靈蛇拳”他早就傳授過無憂,秦無憂自是了如指掌,又恐怕傷了義父,便也使出“靈蛇拳”招架,兩個身影往返交錯,歐陽鋒恍然如同與鏡子中的自己打鬥一般。不過多時歐陽鋒失去耐心退後兩步,向洪七公喊道:“好你個歐陽鋒,帶着人騙我偷學我武功!”說罷伏在地上,運起全身氣力催動自己逆練的九陰真經,嘴中咕咕兩聲全力打出一招蝦蟆功來。洪七公自然不敢怠慢,也運足氣力打出一招“見龍在田”。這可把秦無憂吓了一跳,一邊是義父自不必說,另一邊洪老前輩又與自己極為投緣,若這二人全力相搏恐怕非死即傷。于是無憂毅然橫身攔在二人的中央,暗暗催動蝦蟆功與順逆九陰功,使出了“七情催命掌”中最為狠厲的一招“黑白無常”,隻見無憂左手隐隐有白氣蒸騰,一掌接住歐陽鋒的蝦蟆功,右手黑霧缭繞,一掌接住了洪七公的降龍十八掌,用自己的身體硬生生的扛下了兩大宗師的全力一擊。
歐陽鋒和洪七公本來正欲全力相拼,中間卻突然冒出來一個秦無憂,俱都大吃一驚,但兩邊的招式都如離弦之箭哪能輕易收回,故而都打在了秦無憂冰雕玉琢般的手掌上面。秦無憂固然武功絕倫,但歐陽鋒和洪七公均是天下絕頂的高手,在二人夾擊之下隻覺得兩隻胳膊酸痛發麻,渾身骨骼咔咔作響,身體一會兒如封百丈堅冰,一會兒又如浴火山熔岩,血液之中好似有一萬隻螞蟻在啃噬自己的骨髓。但她愣是一聲不吭,咬着牙任二人的内力打入自己的身體。本來洪七公和歐陽鋒一招打完就該收招,但不料十餘年來歐陽鋒逆練九陰真經,愈練愈怪,愈怪愈強;洪七公也習練郭靖黃蓉背誦給他的九陰真經片段大有進境。他們一正一逆,本來不分軒轾,但橫在中間的秦無憂用的卻是正逆九陰功,全身真氣一會兒正一會兒逆,好似一塊磁鐵一般将二人的内力吸入體内,二人無論用什麼辦法也掙脫不開。秦無憂身上發出九色的微光,但身體卻憋得通紅,感覺漲得難受,喉頭一甜,就要吐血。她暗道不妙,若這一口血吐出來,自己必然會支撐不住被二人的内力逼得爆體而亡,兩位老前輩也會力竭而死。
就在生死攸關之際,秦無憂忽然感受到一雙溫暖又柔軟的手輕輕貼在了自己的背上,一陣陣暖意從自己後心傳至四肢百骸,兩位高手的内力也緩緩的通過身後那雙手被另一人分擔,那感覺太過熟悉,秦無憂不用回頭也能知道是自己的莫愁姊姊,不由欣慰一笑,将那口就要吐出的血硬壓了回去。隻見李莫愁雙手撫在無憂背上,身體發出七色的微光,也運起正逆九陰功,将無憂體内一正一逆兩股内力緩緩導入自己的體内,但李莫愁的武功造詣差那三位太多,此刻身上流下層層細汗,好似受到千刀萬剮一般難受的不得了,卻還是緊咬銀牙絲毫不敢放松。
秦無憂漸漸感覺身體并不似之前一般疼痛難忍,便通過九陰真經的法門将洪七公的些許内力傳給歐陽鋒,又将歐陽鋒的些許内力傳給洪七公。他們二人同時感受到一股與自己相斥的内力傳來,終于得以從秦無憂的手掌上解脫出來,後退兩步癱倒在地上,但二人滿頭的須發更顯得蒼白,好像老了二三十歲一般。秦無憂和李莫愁突然感覺身上的壓力消失不見,這才感覺到輕松一些,李莫愁渾身脹痛,将手輕輕從無憂身上拿開,感覺兩條血柱從鼻子緩緩流下,随即“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閉着眼睛緩緩倒下。秦無憂顧不得自己身上的酸痛,趕緊回過頭來将莫愁姊姊抱在自己的懷中,看着她紅彤彤的臉蛋心疼地落下淚來。
不知過了多久,李莫愁悠悠轉醒,她先是聞到一股異香,感覺自己正在一處柔軟的懷抱之中,睜眼見到無憂一雙明如秋水的眼睛正含着淚看自己,李莫愁雖然渾身還是疼得不行,卻依然掙紮着伸出手來拭去無憂臉上的淚痕,輕笑着說道:“無憂妹妹不要哭,哭起來便不好看了。”秦無憂見李莫愁醒了,高興地不能自已,一口吻到李莫愁的嘴上,李莫愁覺得無憂的嘴唇松軟香甜,身上的疼痛也沒有那麼難忍了,便也忍不住回吻過去,兩人的舌頭交纏在一起,輾轉悱恻。就這樣她們沉溺于溫柔鄉中多時,李莫愁突然想起什麼不對,眼光一瞥發現歐陽鋒和洪七公正一人端着一個瓷碗邊吃着東西邊樂呵呵的看着無憂和自己。洪淩波則站在二老身旁服侍,從五人圍攏着的一口大鍋裡盛出些雞湯來添到二位老人碗中,雖然羞的滿臉霞紅,卻還時不時用眼角偷看。李莫愁趕緊輕輕推了無憂一把,嬌嗔道:“無憂妹妹,旁邊還有人看着呢,你怎麼,你怎麼……”她雖然嘴上如此說,心中卻是十分的甜蜜,恨不得與無憂妹妹纏綿一夜,那點心思全顯露在臉上,故而也不好意思繼續往下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