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明王眼見這潇湘子手臂缭繞着黑色的霧氣,便知這招非同小可,若在平常孔雀明王大可憑金剛不壞身硬撼,可如今她重傷方愈氣力未複,隻得側身躲避。潇湘子一爪抓空,反轉手腕向孔雀明王橫掃過去,孔雀明王忙低頭避過,可是動作還是略微遲緩,戴着的頭冠被潇湘子掃落,精心梳理的發髻披散開來垂至腰間。孔雀明王眼神一凜已動了殺心,氣凝左手一招火焰刀劈向潇湘子。潇湘子自負壽木長生功,凝爪來擋孔雀明王,隻聽唰啦一聲,潇湘子發出一陣瘆人的慘叫,捂着手掌跌坐在地上。卻見他右手的四根手指已被孔雀明王齊根削斷散落在地,鮮血濺得四處都是,帳内一片狼藉。
尼摩星心道:“這潇湘子平日裡目中無人,隻道他有甚麼本事,原來也不過如此。”接着便趁孔雀明王不注意飛身去奪令牌,眼見已将令牌拿在手中,卻看孔雀明王伸出雙指夾住令牌,内力一震傳到尼摩星手上,尼摩星隻覺虎口酸麻再也把持不住,眼睜睜看着令牌脫手而去。尼摩星心中不快,又見孔雀明王秀發披肩,面如敷粉,雙眼含波,百媚千妍,不由淫念大起,伸手往孔雀明王胸口抹去。孔雀明王感到好一陣惡心,直接便運起小無相功,一招智拳印打到尼摩星手上。尼摩星雖也運上了獨門絕技“釋迦擲象功”,可他這功法原由天竺瑜伽秘法而來,可就瑜伽而言雖然起源自天竺,孔雀明王卻是青出于藍登峰造極,二人對瑜伽的造詣可謂天差地别,尼摩星哪裡能敵得過她?便隻覺一股巨力襲來,“咔”的一聲将尼摩星胳膊震斷。孔雀明王本無意要尼摩星性命,可這天竺矮子心狠意毒強忍着胳膊的疼痛飛起一腳往孔雀明王下身要害處踢來,這一招甚是陰狠極為下作,孔雀明王怒氣攻心實在忍耐不住,身子往後一閃,順手一把抓住尼摩星腳腕,接着她将尼摩星向空中一抛又将他另一隻腿抓在手中。孔雀明王雙手較力,一聲長嘯,竟活生生将尼摩星撕作了兩截。
尼摩星鮮血噴濺,零碎灑了一地,孔雀明王以真氣護體,身上卻幹淨得連一個血點都沒有。這場面太過殘酷,就連見慣世面的忽必烈也忍不住側過頭去。黃蓉早知孔雀明王厲害,當初她陸家莊内一人敗盡十名高手的情境還曆曆在目,可今日見到這樣的場面也不由汗毛倒豎,冷汗順着臉蛋滴滴答答落到桌上。營帳上方的秦無憂本來對孔雀明王恨之入骨,但她卻也不由在心中暗暗佩服這孔雀明王的行事手段,武功智計,頗有些英雄相惜之情。
孔雀明王固然武功絕倫,可她本就身受重傷又連戰兩名一流高手,此時已近油盡燈枯,喉頭一甜就要吐血。可她知道那邊還有馬光佐,尹克西對她虎視眈眈,在座的黃蓉更是詭計多端最為難纏。于是隻得強撐着虛張聲勢,将金牌往桌上一放,橫眉道:“還有哪位仁兄不服,大可前來一試!”那馬光佐渾濁悶楞心直口快,向孔雀明王喊道:“那玩意亮閃閃的又不能吃,我可不想為它把命搭上。”真将大家逗得想笑,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便也緩和了下來。尹克西雖也看出孔雀明王力有不逮,但他素來謹慎,眼見潇湘子,尼摩星兩位高手武功勝過自己,卻落得個一死一殘的下場,心道:“今日縱使勝了這孔雀明王奪到了金牌,沒有那唆魯禾帖尼太後和大汗的懿旨我又豈能做這蒙古的國師?更何況她武功深不可測,雖然看上去已是強弩之末,我卻也沒有把握勝的了她。這孔雀明王做事如此決絕,可萬萬不能做了她的敵人。”一番思慮過後尹克西拱手道:“孔雀明王大人做這第一護國大師實至名歸,尹克西不敢造次!”孔雀明王這才在暗地裡長舒了一口氣。
孔雀明王轉頭看向忽必烈,見他臉色極為難看,坐在主座一語不發。隻因孔雀明王素來高傲,便是在蒙哥大汗和太後面前也是端莊娴雅,不卑不亢,從來不曾卑躬屈膝,俯首逢迎。但因太後寵愛,蒙哥大汗也對孔雀明王沒有辦法,隻得聽之任之。孔雀明王來到忽必烈大營之中更是不肯退讓,處處都要與他平起平坐。忽必烈腹有乾坤,胸襟抱負皆是人中英傑,豈能甘心孔雀明王如此嚣張跋扈?故而他與孔雀明王面和心不合,這潇湘子四人便是他親自招募,有意制約孔雀明王。如今眼看孔雀明王當着黃蓉的面斬去潇湘子四指,手撕尼摩星,顯是未将自己放在眼裡,心中對她又是害怕又是忌憚,緘口結舌噤若寒蟬。
孔雀明王吩咐一聲,命蒙古的侍從将尼摩星屍首拖出去埋葬,打掃營帳重排酒宴;又令趙紅娘給潇湘子止血治傷。吩咐完畢,孔雀明王端起金杯向忽必烈和黃蓉說道:“本尊本不欲傷那二位仁兄,隻是他們實在不懂規矩欺人太甚,本尊才要替四王子管教管教,在此便向二位賠罪了。”說罷孔雀明王仰頭将杯中的馬奶酒一飲而盡。忽必烈知道這是孔雀明王給自己台階,哪敢駁了她的面子?隻得也向孔雀明王敬了滿滿一杯。
忽然卻聽一個聲音喊道:“黃蓉,小黃蓉,你跑到哪裡去了快快出來!小黃蓉,這小丫頭人呢?”這聲音初聽時還在幾裡之外,倏忽間卻已到帳内,隻見帳門一揚,一個人影掠過幾張坐席,穩穩落在正中。衆人均都大吃一驚紛紛站起觀瞧,隻見一位白發老叟正蹲在中央,手中把玩着甚麼東西正發出道道金光。孔雀明王急忙往自己桌上看去,發現放在桌上的令牌早已不翼而飛,落進了那白發老人手裡。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心想此人絕非等閑之輩,縱使自己此時已剩下不到一成功力,但這世上也隻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能從她眼皮底下奪走金牌。
待這老叟擡起臉來,隻見他紅光滿面,笑容可掬,精神矍铄,鶴發童顔。在嘴中不停嘟囔道:“不好玩,不好玩,這東西看着好看,上面刻的東西我一個字也看不懂。”說罷便将那潇湘子等人觊觎已久求而不得的國師令牌随手拋在了地上。守衛帳門的武士見沒攔住這老叟,大喊一聲:“捉刺客!”便手持長矛沖進帳來。還不等忽必烈發話,卻見孔雀明王将身後的孔雀翎一搖,點手示意他們退下。這孔雀明王在蒙古軍中說一不二威望甚高,四人不敢違抗,便悻然退出帳外。
那老叟在帳中東看看西看看,感覺什麼都甚是有趣,突然看到了坐在客座上的黃蓉。這老叟抓耳撓腮,跳到她的面前仔細端詳,嘴中叨咕着:“哎呀哎呀,怎麼看你這女子長得如此面熟,我曾經見過你嘛?”黃蓉嬌笑道:“老頑童周伯通,你剛才不還叫着我的名字找我呢嗎,怎麼又不認得我了?”那“老頑童”搖頭晃腦一臉不信:“胡說,你莫要诳我,小黃蓉這丫頭還是個女娃娃,哪裡像你這樣?”黃蓉捂嘴樂道:“你不想咱們多少年未見了?我二十年前是女娃娃,難道現在還能是女娃娃嗎?”“老頑童”雙眼看天,思索了一陣,又偷眼打量了打量黃蓉,接着便跳着拍起手來:“你是小黃蓉,你真是小黃蓉!”說着蹲在黃蓉身邊問她道:“小黃蓉,你今天用那風筝把我引到這來是有甚麼好玩的事情啊?”黃蓉指着忽必烈癟嘴道:“這是靖哥哥在蒙古的侄兒,他邀我和女兒前來做客,卻又不放我們回去,你說這事有意思沒有?”“老頑童”聽了掐着腰晃着身子走到忽必烈身前問道:“蒙古來的小娃娃,你為何不放她們回去啊?”
忽必烈眼見方才這老者從孔雀明王那裡搶到了令牌,心知以孔雀明王的脾氣,若是敵得過他早出手打鬥起來,哪能隐忍不發?思忖此人武功怕是更在孔雀明王之上。于是他急忙笑道:“老先生,你可知郭靖伯父曾為我們蒙古的金刀驸馬,又是我們蒙古西征右元帥,小侄此番邀黃伯母和義妹前來,就是想讓郭伯伯重回蒙古,共同開創一番經天緯地的事業。這是我一片好心,卻被伯母錯怪了。”周伯通雖然心性單純,但也是非分明,他聽得此言轉頭往黃蓉看去,卻見黃蓉蹙眉搖頭,便知其中有詐,對忽必烈嚷道:“甚麼金刀驸馬,鐵刀驸馬的?我就知道小郭靖娶了小黃蓉,他們倆好好在一起過日子,你們憑甚麼把小黃蓉弄到這裡來?”說罷這“老頑童”回頭抓起黃蓉的手就要往帳外走。
黃蓉急忙叫道:“老頑童,還有芙兒!”周伯通奇道:“芙兒是誰,甚麼芙兒?”黃蓉紅着臉叫道:“芙兒便是我和靖哥哥的女兒啊!”那“老頑童”這才恍然大悟,四外打量在座的女子。接着他指了指孔雀明王說道:“這個太老,不是。”又指了指花姑說道:“這個太醜,也不是。”再看了看趙紅娘說道:“這個太瞎,更不是!”真将這三人氣得面紅耳赤。最後那老者審度了一下郭芙,見她眼角眉梢處處有黃蓉年輕時候的影子,樂得兩腳直蹦,拍手笑道:“虧得你這女娃娃随了黃蓉,若是随了我那濃眉大眼,黝黑臉膛的兄弟,那可不俊了!”羞得郭芙低頭含笑,也不知說什麼好。
“老頑童”一手拉住郭芙,一手牽着黃蓉,轉頭便要往帳外走。卻聽孔雀明王朗聲喝道:“老先生,你将這蒙古大營當做何處,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老頑童”回頭往孔雀明王看去,卻見她身長八尺,打扮怪異,不由甚是好奇,轉頭向黃蓉問道:“這怪女人是誰,怎麼長成這麼高?”黃蓉笑道:“可不敢這麼叫,人家可是号稱佛母下凡呢。”“老頑童”一聽來了興緻,裝模作樣像童子拜佛一樣在孔雀明王面前一拜,嘴裡說道:“阿彌陀佛,老頑童我近來出恭不暢憋得難受,這位菩薩若能施展神通讓我以後解手通暢,下次一定買一個肥肥大大的豬頭供在你面前!”這話一出氣得孔雀明王嬌俏的臉蛋漲得通紅,緊咬貝齒心中想到:“真是龍遊淺底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若本尊還有三成力在,哪裡輪得到你在此撒野?”接着不由惱恨黃蓉此前挑撥離間,使她落得如此境地。
大帳上面的秦無憂哪曾見過那個不可一世的孔雀明王有如此窘态,忍不住捂着肚子嗤笑,眼淚鼻涕都笑了出來。李莫愁雖然也快憋不住笑,卻還強忍着抱住無憂說道:“無憂妹妹莫要失态,讓他們發現可就不好了。”秦無憂嬌笑道:“這老頑童武功不下郭靖,又有你我在此,那孔雀明王就算全盛之時也難讨得便宜,何況她現在早已真氣耗盡,在這虛張聲勢罷了,便讓她發現又當如何?”李莫愁心道秦無憂說得在理,便也忍不住與無憂哈哈大笑起來。
突然“老頑童”撅起臀部放了個響屁,捏着鼻子叫道:“不行不行,還是上不出來,你這菩薩也不靈啊!”說着他便回身向黃蓉叫道:“我看這怪女人也就是個裝神弄鬼的尼姑,我老頑童最讨厭和尚尼姑,牛鼻子老道了,咱們快跑,莫要讓她抓着咱們!”那邊孔雀明王早已按捺不住,心道:“縱使本尊降不住你,這蒙古營中千百士兵一擁而上還能讓你們三人全身而退?”于是命花姑,趙紅娘,尹克西,馬光佐等拖住三人,再另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