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紅蕊緊咬銀牙仰天長嘯:“公孫止,老匹夫!有本事你便親自來害我毒我,用這些陰謀詭計讓我們姐妹相殘算得甚麼好漢!”起身解下長槍便要獨自殺向公孫止的丹房。公孫紅蕊剛剛持槍在手,頓覺一隻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襟,她連忙轉身單膝跪在地上,紅着眼圈望着床上的綠萼。公孫綠萼嘶聲說道:“姊姊……咳咳咳……你莫要,莫要去害爹爹……咳咳咳咳咳……讓人家看咱們,咱們公孫家的笑話……”公孫紅蕊道:“綠萼,我的好妹妹,為何事到如今你還看不清那老匹夫的真實面目,他根本不是個人,簡直是一匹人面獸心的豺狼!”綠萼搖頭道:“可他,他依舊是咱們爹爹……”公孫紅蕊實在拗不過綠萼,便将長槍橫在兵器架上,昂然說道:“妹子放心,我此次去并不跟他動武,隻消問問他為何挑撥我們姐妹,為何想方設法的要來害我!”公孫綠萼掙紮着說道:“我……咳咳咳……我陪姊姊一起去……”紅蕊連忙扶住綠萼說道:“這怎麼能行,妹妹這樣的身子哪能遭得住?”公孫綠萼突然空手握住郭芙那柄斷劍的一截劍身,橫在自己脖子深入寸許,手上和頸上登時湧出了鮮血。綠萼低聲哭喊道:“你,你……咳咳咳咳……你若不讓我去,我便死在這裡!”公孫紅蕊從未想到自己溫柔似水的妹子竟有如此剛強的一面,急忙應道:“姐姐答應你,你快将劍放下!”綠萼道:“君子一言……咳咳咳咳……驷馬難追……咳咳……你可,你可莫要反悔!”公孫紅蕊忙道:“不反悔,不反悔……”公孫綠萼這才将斷劍一扔,捂着小嘴“吭吭”咳嗽不止。笙瑟笛箫急忙趕來,侍笛撿起地上的斷劍清理血迹,侍瑟将蜜水喂進綠萼嘴裡,侍笙給綠萼包紮傷口,侍箫侍奉她穿好鞋襪外衣。
待得收拾妥當,紅蕊将綠萼的胳膊攬在自己肩頭,扶住她的腰身帶着她顫巍巍的往屋外走。笙瑟笛箫也想跟着紅蕊,紅蕊卻道:“這是我們姊妹跟爹爹的家事,四位妹妹跟着多有不便,恕姐姐不能帶你們一起前去。”笙瑟笛箫聽了覺得有理,隻得悻悻然做罷。卻見郭芙突然閃到綠萼身側,将她另一隻胳膊搭到自己肩上。公孫紅蕊驚道:“芙妹,你這又是要作甚麼?”郭芙笑道:“四位姐姐雖然不便跟着,但我作為客人跟你們一同見他,他總不敢當着我做甚麼出格的事情,以免傳揚出去引得外人笑話。”公孫紅蕊聽了頓覺心中暖洋洋的,便側過臉來看向綠萼。綠萼默然點了點頭,搭着二人肩膀跌跌撞撞去往公孫止的丹房。
三人在通往後山的山路上緩步徐行,卻瞥見身後遠遠跟着一個身穿紫衣的身影。原來秦無憂雖然正在氣頭,本想再也不管這公孫姊妹之間的事情,正要回去尋小龍女和李莫愁,可心裡實在放心不下郭芙,怕她使性亂來引出禍端,到時自己沒法向莫愁姊姊交代,這才不情不願地撅着嘴跟在三人身後。
待得公孫姊妹與郭芙到了公孫止的丹房,天色已近傍晚,火紅的夕陽在後山上照下一抹餘晖,一個滿頭白發胡須極長的低矮老者手執鋼杖,與數名身穿綠衣的弟子們守衛在丹房外的台階。公孫紅蕊好似看不到他們一般扶着綠萼拾級而上。那手執鋼杖的老者正是公孫止的大徒弟樊一翁,他看到綠萼身邊的郭芙乃是外人本想橫身阻攔,卻被公孫紅蕊狠狠瞪了一眼。樊一翁此前被公孫紅蕊一腳蹬在胸口的場景猶似就在昨日,那一腳差點就要了他的老命。眼見這公孫大小姐一臉殺氣,吓得他乖乖閃在一旁不敢輕舉妄動。待公孫紅蕊走後他剛剛喘過一口氣,就見一位身着紫紗銀甲,貌若天仙的少女笑眯眯出現在他的眼前。樊一翁沒好氣地說道:“從哪裡來的小丫頭,這裡是老谷主的居處,外人不得擅入,識相的趕緊滾開,别讓老子趕你!”秦無憂本來正一肚子火沒地兒發洩,這樊一翁卻正好撞上槍口,就見她嬌笑着摸了摸手腕的白蛇,身形一晃閃至樊一翁身後,順手從他下巴上扽下一根胡須。樊一翁疼得龇牙咧嘴,轉過身将鋼杖橫掃過去,秦無憂卻像他的影子一般随着繞到他的身後,手裡又多了幾根白胡。樊一翁氣得手舞鋼杖,嘴裡不幹不淨大聲叫罵,秦無憂卻是樂在其中,不一會兒便把他茂密的胡子薅下一半。樊一翁蹲在地上喘着粗氣罵道:“他奶奶的,這小丫頭是人是鬼?”突然他身後想起一陣怪異的箫聲,随之而來的是腹中一陣劇痛。樊一翁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哭喊着打起滾來,嘴裡叫道:“啊喲,這什麼東西,疼死老子了!”秦無憂停了箫聲一腳踩在樊一翁肚子上冷笑道:“你是個甚麼東西也敢在本姑娘面前自稱‘老子’?”接着無憂把玩着玉箫雲淡風輕地說道:“我在你身上下了我們苗疆的血煞蠱,若我不給你解,不到半天的功夫你便會腸穿肚爛,到時候心呀,肝呀全都爛完,你還需再活半日才能斷氣!”秦無憂故意渾身哆嗦了一下嬌滴滴說道:“哎呀,這可太慘了,本姑娘都不敢看了……”樊一翁連忙跪在地上給秦無憂磕頭,磕得他腦袋腫起好大一個包,好像畫裡的壽星一樣。秦無憂看着可樂,便對他說道:“你在這跪着叫上一萬句‘姑奶奶饒命’,說不定本姑娘心情好便給你解了這蠱。”樊一翁心中害怕沒有辦法,隻得跪在地上高喊道:“姑奶奶饒命,姑奶奶饒命,姑奶奶饒命……”秦無憂一邊頭也不回得嬌笑道:“不錯,就這樣喊,少一句也不行!”一邊悠悠往丹房走去。
卻說郭芙随公孫姊妹走進丹房,迎面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藥材氣味,丹房内有兩個煉丹的爐鼎,爐鼎前用黃綢遮擋,一張黃花梨的太師椅擺在正中,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端坐在太師椅上。這位老者身上穿着寶藍色的錦袍,上唇颌下微有短髭,胡須和頭發已是白多黑少。此人長相甚為英俊,美中不足的是臉面瘦削蠟黃,隐隐然微有病色,正是公孫姊妹的親生父親公孫止。郭芙眼見他端坐如鐘舉止潇灑,大有一派宗師氣概,比起自己父親也絲毫不遜,難免懷疑是否公孫紅蕊料想有誤,斷難相信這是一位心狠意毒暗害自己親生女兒的卑鄙小人。
公孫紅蕊扶着公孫綠萼走到父親面前,二人齊齊下跪向公孫止行禮。公孫止居上臨下睥睨兩個女兒,冷哼一聲說道:“你們兩個這是怎麼回事?”公孫紅蕊站起身來冷笑一聲:“明知故問,這是怎麼回事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公孫止佯裝不知:“你自從奪走這絕情谷主,兩年了也沒想着來看為父,今日帶着你妹妹要來做甚麼?”公孫紅蕊伸出雙指點着父親說道:“公孫止,你别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挑撥我們姐妹關系,也是你命綠萼來向我下毒!”公孫止一掌拍到椅子的扶手,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好啊你個不孝女,膽敢直呼你父親的名諱,萼兒你告訴她,是我命你下得毒嗎?”綠萼哭着跪在地上一個勁搖頭,望着公孫紅蕊說道:“是我……咳咳咳……是我嫉妒姐姐……咳咳咳咳……想,想要毒害你自己做下一任谷主……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跟爹爹沒有關系!”公孫止笑道:“公孫紅蕊,萼兒已經認了是她想要害你,你還有甚麼話說?”公孫紅蕊攥緊拳頭咬着牙關,恨恨說道:“好,算你狠,人都說虎毒不食子,誰能知道你竟是禽獸不如!”說罷公孫紅蕊彎下身子去扶綠萼,厲聲說道:“綠萼,芙妹,咱們走!”公孫止冷笑一聲:“且慢,萼兒我問你,擅自下毒暗殺谷主該當何罪?”綠萼跪在地上哭聲說道:“該,該當死罪!”公孫止哈哈大笑:“這便是了,既是萼兒先違背絕情谷律令,便也怪不得爹爹我了!”拔出他身邊的黑刀金劍便往公孫綠萼砍去。
公孫紅蕊哪能眼看綠萼喪生爹爹刀劍之下,急忙橫身用出鐵掌功招架,公孫止一瞬間仿佛受了甚麼驚吓,顫聲道了一句:“賊婆娘?”但轉眼他便刀劍并舉恢複了殺招。公孫紅蕊雖然未拿鐵槍,但她一雙鐵掌亦是已入化境,縱使赤手空拳卻也不落下風。公孫止本意便是要殺公孫紅蕊,但他知道公孫紅蕊武功更在自己之上,便将矛頭對準了地上的綠萼和郭芙。公孫紅蕊苦于沒有兵器,還要護着身後的二人,真是前後不能自顧,打着打着隻聽“刺啦”一聲,紅蕊的外衣被金刀劃破,露出她雪白的腹部。公孫紅蕊驚出一身冷汗,心道自己若是閃得稍慢一點,便會被公孫止開膛破肚。公孫紅蕊再也忍無可忍,雙掌舞動使出全身解數轉守為攻,二人纏鬥多時,公孫紅蕊抓準時機繞至公孫止身後,飛身朝公孫止打來。公孫止再想躲避已然不及,誰知他竟揪起綠萼脖領用盡全身力氣朝紅蕊擲去。公孫紅蕊心中“咯噔”一聲,急忙收住招式張開雙臂将綠萼抱住,自己被綠萼撞得往後倒退數步。沒想到突覺腳下一軟,竟踏了個空,姐妹二人驚叫了一聲齊齊堕入地下。
郭芙哭喊道:“紅蕊姊姊!”沖至公孫紅蕊和綠萼栽落的地方,但見漆黑一片深不見底。郭芙閉上眼睛道了一聲:“爹,娘,芙兒對不起你們!”說罷便跟着躍入了那陷坑之中。秦無憂早躲在屋外看了多時,本想這是絕情谷的家事,她一個外人不好插手,便隻默默觀看,誰料得公孫姊妹竟落入陷阱,更沒想到的是她一愣神的功夫郭芙竟也跟着跳了下去,悔得她捶胸頓足,心道:“這小東西哪來這麼大的膽子,這,這讓我可怎麼跟莫愁姊姊交代。”想到這裡秦無憂把心一橫:“管不得那麼多了!”便施展鬼影附形饒過公孫止,順着那陷坑的牆沿直直滑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