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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二十八回 因緣無常歎離合,月夜現靈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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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愁心知自己中毒至深時日無多,就算是天竺神僧有心施救也恐回天乏術,本該珍惜時光多陪一陪無憂,可郭靖黃蓉剛剛出生的女兒被人偷走,她又怎能不管?便在心中打定主意,若能将女嬰救回還給郭靖夫婦,也算死得其所。于是便順着花姑趙紅娘往絕情谷逃走的方向奮起直追。雖然李莫愁輕功卓絕,但她重傷在身,花姑,趙紅娘二人又都會五毒教的上乘輕功絕影步,雖然不及無憂的鬼影附形,但也非同小可,縱使當初黃藥師在場都被花姑逃脫。李莫愁隻能遠遠望見一紅一藍兩個身影,卻怎麼也追趕不上,漸漸感覺氣血翻騰,出了一身虛汗。可她知道若是讓二人走脫,女嬰哪還有命在,隻得咬牙硬挺,腳下一步也不敢放松。

那花姑和趙紅娘早先因為要對付秦無憂投奔了孔雀明王,本以為找到靠山,卻見孔雀明王在李莫愁秦無憂手下屢屢吃癟,讨不到半分便宜。明王又早知二人心懷鬼胎,雖然将她們當做心腹,卻從來沒正眼看過二人,就算此前被趙紅娘救了性命,也未道半句感激。趙紅娘與孔雀明王之間嫌隙愈深,正巧孔雀明王身中情花奇毒,要二人助她取郭靖黃蓉首級。當趙紅娘看到黃蓉剛生下來的嬰兒之時,心中便生出了一條毒計:差花姑盜取女嬰嫁禍孔雀明王,再往絕情谷換得半顆絕情丹。到時往絕情丹裡種下她獨門秘制的奇蠱,便能要挾控制孔雀明王,同時又能讓李莫愁無藥可解命喪黃泉。李莫愁死後秦無憂必然悲痛欲絕失魂落魄,則正是讓孔雀明王除掉“小禽獸”的最好時機。最後隻要解決花姑,自己便可取代明王,尊榮富貴唾手可得。趙紅娘越想越得意,在心中暗暗竊喜,真是一箭三雕的妙計。

誰知二人剛逃不遠,李莫愁便追在後面。她們知道李莫愁身中劇毒并不害怕,可秦無憂與她如膠似漆,生怕又突然冒出來一個“小禽獸”,沒了孔雀明王,二人是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了,隻得束手等死。是以她們猶如驚弓之鳥,抱着沉睡中的女嬰沿着大道飛馳。過了許久,二人漸漸确認身後隻有李莫愁一人,便放下心來,趙紅娘偷偷對花姑說道:“咱們埋伏在道路兩側,先殺了那小禽獸的姘頭。”花姑點頭照做,尋了一處樹木茂密之處,悄無聲息地蹲在樹杈之上,隻待趙紅娘聞聲發令便聯手暗算李莫愁。

李莫愁追着追着,陡然發覺二人不見了蹤影,以為自己追丢了,心急如焚未做防備,花姑與趙紅娘又是蓄勢待發,若令二人出手李莫愁必死無疑。誰料正當千鈞一發之際,花姑懷裡的女嬰突然發出一聲嚎哭,驚得花姑和趙紅娘一時手足無措失了先機,李莫愁也猛然發覺,急運赤練神掌順着哭聲往花姑打去。花姑情急之下隻得以五毒神掌招架,可她哪裡能敵得過李莫愁的掌力?被震得落下樹來。慌忙叫道:“趙長老救我!”趙紅娘早已聽聲辨位運用絕影步繞至李莫愁身後,伸掌便打,可李莫愁對五毒教的身法再熟悉不過,想都未想便往身後打去,又将趙紅娘震出數丈。

花姑咬牙切齒地罵道:“這個臭崽子,早不哭晚不哭,非要現在哭,壞了我們的大事。”趙紅娘道:“莫說這些沒用的,快與我夾擊這賤女人!”此前秦無憂對李莫愁講過小時候怎麼被這二人欺負侮辱,又見她們竟連剛出生的嬰兒都不放過,更是義憤填膺,不管自己的内傷,催動北冥真氣以一敵二。花姑眼見自己與趙長老并非李莫愁的對手,更是知道李莫愁冰魄銀針的厲害,竟以懷裡的嬰兒當做盾牌,來遮擋李莫愁的攻勢。李莫愁唯恐傷了那女嬰,隻得束手束腳不敢發針,逐漸陷入被動。

李莫愁心道不好,她體内氣血蹿騰,若拖得時間長了難免有失,便假意去攻花姑,趁趙紅娘不備,甩頭用嘴吐出一根銀針。趙紅娘目不能視,待得聽見風聲已經晚了,被銀針刺中脖頸。她驚叫一聲連忙往懷裡摸解藥,卻被李莫愁一手扼住咽喉。李莫愁對花姑喊道:“快将孩子交出來,不然你們兩個一個也活不了!”卻聽花姑瘋瘋癫癫尖聲叫道:“你要孩子是吧,那我還你一個死孩子!”竟将手中的女嬰舉過頭頂狠狠往地上掼去。李莫愁和趙紅娘都沒想到花姑能有如此舉動,趙紅娘兇厲地叫道:“住手,我的絕情丹!”可花姑已然出手,女嬰往地上重重落下。

李莫愁顧不了許多,撒手撇開趙紅娘,飛身往孩子撲去,電光火石間用雙臂将孩子護在懷裡,自己卻摔在地上滾了幾滾,濺起的沙土灑落在她一塵不染的身體和桃花兒一樣的臉頰上,一雙白皙的手臂被地面的碎石砂礫擦出多處劃痕。李莫愁緊緊摟住嬰兒,側躺在地上被嗆得咳嗽不止。那邊趙紅娘已經服下解藥,聽得嬰兒無恙稍感舒心,隻要将孩子搶回便還有機會奪得絕情丹。擡手揮起長鞭往李莫愁身上抽去,李莫愁為了保護女嬰躲閃不及,隻聽“啪”一聲巨響,背上便多了一條鮮血淋漓的鞭痕。那劇痛錐心刻骨,疼得她兩眼一黑,身上冷汗直流。她緊咬牙關強忍疼痛,掙紮着從地上站起,便要抱着孩子逃回襄陽。可花姑和趙紅娘怎能輕易放她逃走?那花姑并不攻擊李莫愁,而是招招打向她懷中的女嬰,李莫愁一隻手護着孩子,另一隻手還要同時招架兩個強敵。又是“啪啪”幾聲脆響,李莫愁背上,大腿上,腰臀上又多了幾道鞭痕。哪怕是鐵骨铮铮的硬漢被打上這許多下,恐怕都要發出一陣慘叫,何況李莫愁總不過是個二十四五的女子。可她怕驚擾到懷裡的孩子竟愣是沒有發出一聲叫喊,惹得趙紅娘都暗自在心中微有欽佩。

但李莫愁已經是筋疲力竭,隻能徒勞地作困獸之鬥。趙紅娘找準時機舉鞭朝李莫愁頭頂全力打去。這一鞭勢猛力沉,雖是軟兵器但與鋼鐵無異,打在頭上恐怕頭蓋骨都要破碎。誰知那長鞭剛剛揮出,便被人淩空抓在手中。但見秦無憂一手抓着長鞭擋在李莫愁身前,一雙眼睛緊緊盯着趙紅娘仿佛要瞪出血來。趙紅娘心下一驚連忙叫道:“甚麼人!”花姑在旁顫聲喊道:“小,小,小禽獸!”秦無憂不等趙紅娘反應過來,一腳踢在她的後膝,趙紅娘隻覺雙腿一麻跪倒在地。無憂一手按住她的肩頭一手揪住她的頭發,運足全力就要生生将她的頭顱從身上扯下。趙紅娘隻覺一股巨力拉拽着自己的腦袋,憋得她臉頰通紅,一呼一吸都難如登天,馬上便要身首分離。就在這時秦無憂身後的李莫愁實在支持不住,“噗嗤”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濺在地上。這一下讓無憂分了心神,轉頭去看李莫愁,手上的力道便也輕了。趙紅娘有機可乘,使出五毒神掌全力一掌打在秦無憂心口。

幸得秦無憂身着秘銀寶甲又有玄陰琉璃體護身,并不能傷及無憂性命。但那趙紅娘乃是苗疆的一流高手,這全力一掌又正中秦無憂心口要害,她頓覺前胸火燒火燎一般,一道血痕滑落嘴角,往後倒在地上。李莫愁顧不得自己傷勢,一手抱着女嬰又用另一隻手去扶無憂。花姑清楚縱使那“小禽獸”受傷,自己和趙紅娘也不是她的對手,管不了嬰兒連忙拉着趙紅娘落荒而逃。

李莫愁半跪在地上焦急地哭道:“無憂妹妹,你,你沒事吧?”秦無憂捂住心口擠出一絲笑容說道:“莫愁姊姊不要擔心,我還死不了。”起身坐在地上,調試了幾息歎道:“我恐怕須得休養個三五日才能恢複全部功力。”她又心疼地看着遍體鱗傷的李莫愁紅着眼睛問道:“倒是莫愁姊姊,你的身子不要緊吧?”李莫愁本來便身中劇毒,又遭此重創已近油盡燈枯,卻強打精神對無憂說道:“都是些皮外傷而已,不打緊,這孩子總算是安然無恙。”李莫愁說着低頭看了看懷裡的女嬰,隻見她趴在李莫愁懷中重又睡着,緊緊攥着一雙小小的拳頭,雪白的小臉安詳又惹人憐愛,李莫愁越看越是喜歡,笑容洋溢在她灰撲撲的俏臉上。秦無憂一邊拿出藥膏給李莫愁塗抹傷口一邊撅着嘴抱怨道:“都怪這個小兔崽子,把我莫愁姊姊害成這樣。”李莫愁抱着孩子左看右看,身上傷口塗上藥後沙沙的痛處仿佛也輕了,她悄聲對無憂說道:“妹妹莫要這樣說,你快看這孩子,多麼可愛!”秦無憂向來對小孩沒有好感,便隻點頭附和,待給李莫愁塗好藥膏,又拿出一塊錦帕給擦拭她的臉龐,秦無憂觸景生情嗚嗚哭起來。

李莫愁奇道:“無憂妹妹,你怎麼又哭了?”秦無憂低着頭嗚咽道:“你我初次相遇時,莫愁姊姊便是這樣給我擦臉。可如今,如今,莫愁姊姊你……”李莫愁一邊哄着嬰兒一邊流淚強作笑意:“姐姐不都跟你說了我身子無礙,咱們這時将孩子帶回襄陽,還來得及讓天竺神僧給我療傷。”秦無憂抱住李莫愁泣道:“姊姊身上帶着我的子蠱,難道還瞞得了我嗎?”李莫愁聽後默然不語,輕輕吻了她臉頰一下,輕聲說道:“隻要能與無憂妹妹在一起,我多活一日便得快活一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妹妹莫要悲傷了。”話雖如此,可二人皆都知道李莫愁命不久長,不由相顧垂淚。

突然一聲啼哭從李莫愁懷裡傳來,李莫愁驚得連忙又搖又哄,可那嬰兒兀自哭嚎不止。秦無憂想了想說道:“這小崽子應該是餓了,咱們要喂些奶給她吃才行。”李莫愁聽罷臉臊得通紅,嬌聲說道:“你我,你我還未成親,皆是守身如玉的處子,哪裡有奶給她吃?再說,再說就算咱們成了親,也……”秦無憂扶額道:“莫愁姊姊,我是說咱們尋些奶給她吃,又不是讓你我兩個自己喂……”李莫愁這才明白過來,四處望道:“這荒山野嶺的上哪給她尋奶,咱們煮些粥給她吃行不行?”秦無憂道:“這小崽子連牙也沒有,怎麼吃粥?”李莫愁無奈說道:“那咱們快去附近尋個村鎮,看有沒有剛剛生育的婦人,向她讨要一些。”秦無憂點頭說好,央李莫愁先用銀針刺她。李莫愁心知肚明,尋出一支最毒的銀針紮在無憂手臂上,秦無憂頓覺舒服無比,傷勢稍得緩解,便起身攙着李莫愁,二人抱着孩子運輕功緩緩往周圍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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