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半夜無憂感到手上濕漉漉一片,連忙睜開惺忪的睡眼望向身邊的李莫愁,隻見李莫愁汗如雨下,正竭力運用北冥神功緩解身上的燥熱。秦無憂連忙坐起身來幫李莫愁度氣,一邊嬌滴滴嗔怪道:“莫愁姊姊身子不爽,為何不喚我助你?”李莫愁道:“妹妹陪我累了一天,想讓你多歇息一會兒……”秦無憂關切地問道:“莫愁姊姊現在身上甚麼感覺?”李莫愁回道:“我隻覺得熱,真的好熱……”秦無憂無奈地說道:“這,這可如何是好?”李莫愁思索一陣說道:“姐姐想到了,在終南山的古墓裡,有張祖師婆婆留下的寒玉床,正可助我減輕這苦楚。”秦無憂喜道:“你們古墓居然還有這樣的寶貝,事不宜遲,明日咱們便動身往終南山去!”李莫愁搖頭道:“不可,咱們還需先将這孩子還給黃姊姊才對。”秦無憂歎了口氣,心道:“自從在鐵掌山遇到七公以後,莫愁姊姊便對黃蓉如此大度,一次次舍身為她,卻不知她能否領情。”正在此時,屋外突然想起了一陣“跶哒”的馬蹄聲,秦無憂道:“不好,有人來了,莫愁姊姊快随我上屋頂躲避!”李莫愁點點頭,抱住女嬰随秦無憂飛身伏在殘破的屋頂之上。
隻見三匹駿馬疾馳而來,為首的一匹毛色鮮紅發亮,正是黃蓉的坐騎。黃蓉身穿青綠色的衣衫騎在馬上,面色蒼白,臉頰塌陷,整個人比當初英雄大會時瘦了一圈。郭芙坐在黃蓉身後,雙手抱在母親腰間,她自責沒有看好妹妹哭得滿面淚痕,将臉貼在母親後背上不知在想些甚麼。另外兩匹馬上坐着洪淩波和陸無雙,緊緊跟在黃蓉的紅馬身後。三匹馬停在廢屋外,黃蓉聲音沙啞着說道:“咱們已追了一天一夜,先進這屋裡将就歇息一晚罷。”郭芙三人點頭稱好,齊齊下馬攙扶黃蓉。黃蓉扶着郭芙和陸無雙的肩膀,洪淩波托着她後腰助黃蓉跨下馬來。黃蓉踩到平地腿腳一軟,差點癱坐在地上。
李莫愁和秦無憂看得真切,不由對視一眼,心想黃蓉剛剛生育,竟能緊接着騎馬追出一天一夜,必然是為那女嬰而來。李莫愁柔媚地笑道:“太好了,咱們快下去将孩子還給黃姊姊,她看到孩子安然無恙該有多高興啊!”秦無憂卻制止住李莫愁說道:“我總覺得黃蓉神情不對,咱們再稍微等一會兒,看看她到底在想些甚麼。”李莫愁本來覺得沒有必要,但她和秦無憂心心相印,知道無憂有自己的打算,便點點頭未有動作,伏在屋頂繼續瞧看。
黃蓉在三人攙扶之下蹒跚走進廢屋,生起一堆篝火與後輩們圍坐在一起。見屋内有人停留的痕迹,忙對郭芙說道:“芙兒,荒山野嶺怎會有人住在這廢屋之内。怕不是那兩個盜走襄兒的惡賊,或者……”郭芙不解道:“還能是誰?”洪淩波搶道:“是師父和師娘!”黃蓉輕輕點點頭。洪淩波樂道:“太好了,如果師父和師娘在,郭襄妹妹一定不會有事的。”誰知黃蓉歎了口氣說道:“我怕的就是襄兒落在你師父和師娘手裡。”郭芙驚道:“娘,你在說些甚麼,無憂姑姑怎麼會……”黃蓉繼續說道:“畫皮畫肉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此前她們二人看在七公的面子上多次救我和芙兒于危難,我們母女自是感激。可如今李莫愁身中劇毒生死難蔔,必需那絕情丹方能救命,你們想想就算她兩個搶了襄兒,難道會好心還回來嗎?”洪淩波搖頭道:“不會的,不會的,我師父不是那樣的人!”黃蓉垂下頭去說道:“就算李莫愁真心想救襄兒,你師娘卻能罷休嗎?你别忘了她一開始來襄陽是為了甚麼,是為了取我和靖哥哥的腦袋!”
李莫愁聽黃蓉這麼說,一顆心涼了大半截,隻覺受到了莫大的委屈,眼淚奔湧而出,“嗒嗒”滴在磚瓦上。秦無憂咬牙切齒再也忍受不了,抓起李莫愁胳膊便随她跳落下去,正站在黃蓉面前,吓得四人俱是一驚。秦無憂冷笑道:“黃蓉,你可知道我莫愁姊姊為了你家小崽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就換來你這樣忖度我們?”說着側過臉對李莫愁說道:“莫愁姊姊,你轉過身去!”李莫愁卻搖搖頭,兀自垂淚一動不動。氣得秦無憂用力抱住她往後推,這才不情不願的背對黃蓉。李莫愁還未來得及換下殘破的衣物,背上五六條尚未痊愈的鞭痕觸目驚心,黃蓉驚得圓瞪雙眼,郭芙扭過臉去不敢再看。李莫愁最後深情地看了女嬰一眼,轉身上前将她塞進黃蓉手裡毫無感情地說道:“黃幫主好生看看,我們到底有沒有虧待你家孩子!”秦無憂拉住李莫愁手臂驕聲說道:“莫愁姊姊不必再跟她廢話,咱們快走罷!”話音未落,二人足運輕功飄然而去。
洪淩波追出屋外,可是哪裡還有李莫愁和秦無憂的影子,隻得悻悻回到黃蓉身邊,無奈說道:“黃姑姑,你……唉……”悶悶不樂的坐在火邊長籲短歎。黃蓉望着懷裡的女嬰,正在襁褓之中美美地酣睡,白嫩的小臉露出滿足的笑容,身體也比剛生下來時更加壯碩,周身上下沒有受到半點傷害。她這才明白是自己多心,又一次冤枉了李莫愁,竟沒有半點孩子失而複得的喜悅,隻呆呆望着跳動的火苗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