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以長劍指着丘處機的眉心,身上透出一股凜然的殺氣,全真五子皆覺氣溫驟降,遍體傳來一陣刺骨地寒意。丘處機道:“師兄師弟,再使‘七星聚會’,莫要給這妖女喘息之機!”四子神情凝重如臨大敵,正欲再次集合五人内力,同丘處機齊心協力擊潰李莫愁。誰知李莫愁一手緊緊抱住無憂,另一手的長劍轉瞬間便已到了丘處機鼻尖。幸得丘處機乃是七子武功第一,急急使出全真劍法“一氣化三清”格擋住李莫愁的劍招,若換了其他四子中任意一人,鼻頭便早被李莫愁削去。
丘處機卻沒想到,李莫愁劍鋒陡轉,光影閃爍将他的寶劍緊緊纏住,隻覺自己手中的劍好似不聽使喚一般被牽引着東偏西走,最後實在把握不住脫手斜飛出去,正插在扣住趙志敬的銅鐘之上。王處一見師兄處境不妙,用出一招“定陽針”往李莫愁小腹刺去。以常理度之,李莫愁必該縱身躲閃抑或挺劍相迎。哪料得李莫愁不閃不擋,反而一翻手腕,長劍險詭迅速,往王處一天靈蓋削來。吓得他急忙低頭躲避,隻聽得“沙啦”一聲,長劍貼着王處一頭皮擦過,将他頭上的發髻齊根削掉,頭上正中露出光秃秃一片,甚為滑稽狼狽不堪。李莫愁不依不饒,使出一招“皓腕玉镯”,長劍往王處一手腕砍來。吓得他慌忙棄劍縮手,一柄劍“锵啷啷”落在地上。
劉處玄,郝大通,孫不二趁李莫愁對付丘,王二人之際,三人合力使出一招“三陽開泰”,三柄劍各使不同招式,從三個不同方向夾攻李莫愁。這三人在全真七子中武功皆是末流,按說李莫愁若要化解應當是輕而易舉。可她本就花毒方解鞭傷未愈,又連番交戰全真弟子,蒙古精兵,丘王二道,已是力不能支,更加上她一手抱着秦無憂,隻能以單手迎敵,是故以一敵三隻打得個不分軒轾。趁四人交戰之際,丘處機從李莫愁身後突施一掌,正打在她左肩的肩頭上。
李莫愁在蒙古大營之中曾被孔雀明王射穿肩膀,本有舊傷,被丘處機這一掌打上真是痛徹骨髓,發出一聲凄涼的慘叫。她隻感到左半身一片酸麻好像失去知覺,手上的秦無憂重得好似一座大山一樣,可她緊咬牙關,豆大的汗珠從她額角滑落,卻怎麼也不願放開無憂。李莫愁拼盡剩下的全部内力,使出她新創的劍法 ,與劉處玄,郝大通,孫不二的三柄劍碰在一起。隻聽一聲脆響,四人同時覺得再也把持不住手中的寶劍,四柄劍齊齊脫手飛了出去。
李莫愁抱着無憂“噔噔噔”往後倒退三步,“噗通”一聲半跪在地上,嘴角流出一絲血迹。丘處機正色道:“師兄師弟,這妖女已經不行了,快用‘七星聚會’結果了她!”孫不二慈聲道:“丘師兄,咱們出家之人講究慈悲為懷,這二人都已身遭重創,不如就看在師父和朝英祖師的面子上放過她們罷……”丘處機不依不饒:“這李莫愁勾結蒙古鞑虜和域外妖女,妄圖颠覆中原武林,咱們自當為民除害。哪能婦人之仁放虎歸山?”可孫不二依然苦苦懇求,最後丘處機無奈對李莫愁說道:“李莫愁,隻要你将懷裡的‘域外妖女’交出來,立誓棄惡從善改過自新,我們便看在古墓全真世交同好的份上饒你一命。不然就莫要怪我師兄弟不客氣了!”李莫愁輕輕撫摸着秦無憂的臉頰發出一聲冷笑,擡起頭啐出一口鮮血正噴在丘處機臉上。丘處機惱羞成怒對孫不二說道:“這兩個妖女已是無可救藥,快助我取了她們二人性命!”孫不二沒有辦法,隻得口念太上老君道号,默默站在郝大通身後,雙手貼在他的背上将内力傳遞給他。劉處玄也依樣将手貼在王處一背上。王處一,郝大通又分别伸出一隻手,将師兄弟四人的内力俱都傳遞給丘處機。
丘處機一聲大喝,集合五人内力使出“七星聚會”,一掌向李莫愁打來。李莫愁此時已無半點内力,卻視死如歸,使出赤練神掌來迎“七星聚會”。兩掌對在一起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丘處機本來萬分得意,心想終于可以将這兩個心腹大患斬草除根,可誰曾想到他和李莫愁兩掌相對之時,一股奇怪的感覺從掌心傳來。隻感覺自己一身的内力竟然正在被李莫愁吸入她的體内!他心中一驚,忙要将掌撤回,可李莫愁的手掌卻像一塊磁石一般将他的手掌牢牢吸住,任憑他如何用功也難以掙脫。
丘處機慌忙大喊:“師兄師弟,快将‘七星聚會’解開,這小妖女在吸我們的内力!”卻聽其餘四子異口同聲喊道:“丘師兄,我們,我們解不開!”全真五子急得好像熱鍋上的螞蟻,皆都滿面通紅,汗如雨下,可卻無能為力,隻得眼睜睜看着自己一生刻苦修習的内力好似江河彙入大海一般盡數湧進李莫愁的丹田。
未過許久,李莫愁将全真五子體内的真氣吸得一幹二淨,随即将其轉化為北冥真氣打回丘處機掌上。全真五子登時四散開來,不約而同噴出一口鮮血,躺倒在地無法動彈。全真五子驚恐地望着李莫愁,不知她如何學會這吸人内力化為己用的邪功。
其實李莫愁暗中也是一驚。當初她在鐵掌山中指峰練成北冥神功,但那不過是憑洪七公和秦無憂東拼西湊出來的殘篇。她隻道這門神奇的功法能夠将她無意間吸取的北丐西毒二人的内力化為北冥真氣留歸己用,卻怎麼也想不到竟還能主動去吸他人内力。其緣由便是若要理解這北冥神功的精髓妙用,需先将自身的内力盡數散去,使得丹田之中空空如也一無所有,方能體悟以虛攻實,轉而吸取他人内力。可李莫愁自下山以來,秦無憂在她身邊如膠似漆,每每逢兇遇險都會及時出現舍身護她,何曾遇到過需要用盡内力的絕境?是以李莫愁直到今日危急關頭,才終于發揮出了北冥神功真正的威力。
李莫愁來不及細想,抱住無憂從地上緩緩站起,步履蹒跚走去撿起師父的佩劍,低聲說道:“師父,您在天之靈好生看着,徒兒今日便要為你報仇雪恨。”一邊說一邊持劍走向躺倒在地上的全真五子。就在這時,李莫愁懷中的無憂輕舒玉臂按在李莫愁的劍柄上,有氣無力地對李莫愁說道:“莫愁姊姊,莫要殺他們……”李莫愁知道秦無憂素來心狠手辣不留餘地,突然聽她竟如此說,一時不知所措愣在原地。她柔聲向無憂問道:“無憂妹妹,你為何阻我殺這五個不共戴天的仇人?”秦無憂嬌聲說道:“若,若不是他們……我,我在娘的肚裡便沒命了……”李莫愁聽罷一驚,連忙詢問事情原委,秦無憂便将幼時聽秦南琴對九婆婆講述在鐵掌峰的經過逐一道明。
原來當初秦南琴在鐵掌峰慘遭楊康侮辱,羞憤交加想要自裁,幸得清靜散人孫不二雲遊至此,才救下秦南琴性命。其後孫不二又将南琴接到自己所在的道院好生照料,日夜開導。秦南琴則正是看到重陽祖師畫像上“活死人”三字心有所悟,遂舍了求死之念。可是後來她發覺自己竟懷了那楊康的“孽種”,對南琴這樣的烈性女子真是奇恥大辱,于是她不顧腹中孩子死活,專尋來螃蟹,柿子等物,想要将日後的無憂扼殺在胎中。果不其然,未過許久秦南琴突感腹中劇痛竟要小産,母女二人危在旦夕。孫不二素來習靜清修濟世度人,哪能坐視不管?正巧當時馬钰帶領其餘師兄弟前往鐵掌峰欲助郭靖黃蓉,她便懇求五位師兄弟一齊為南琴傳功度氣,保命安胎。最後在全真六子的合力之下,秦南琴母子的性命終得保全。六人又費盡口舌連番勸導,這才勸得秦南琴回心轉意,留下腹中孩子一命。全真七子一生救人無數,早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是以唯有當初與秦南琴朝夕相處過的孫不二有所察覺,隻道無憂分外眼熟卻始終想不起為何。
秦無憂雖然做事決絕性情詭谲,可她向來恩怨分明,有仇必報有恩必報。縱使剛被全真五子背後偷襲身受重傷,可若無他們幾位,自己如何能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苗疆聖女,又如何能遇到自己一生摯愛的莫愁姊姊?
孫不二倒在地上望着無憂欣慰道:“原來,原來你是南琴的女兒,無怪長得如此美貌……”丘處機也蓦然想起自己的徒兒楊康,他一直因沒教好楊康而對他和他的父親楊鐵心心懷愧疚,如今得知這“域外妖女”竟是楊康的骨血,更是悔愧交加,垂着頭不敢看她。秦無憂撒嬌似的說道:“莫愁姊姊,你已經吸盡了他們的内力,從此以後他們武功盡廢再也無法運功了。求你看在我和我娘的份上,饒他們一條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