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意思……”
富江惡狠狠地瞪着男人。身體依然不聽使喚,但她也不理解,為什麼月子的心髒會對自己造成如此大的傷害。
“還沒有發現嗎?諸神喜愛純潔無暇的祭品,而你,卻恰恰相反。”
“惡”是養分,而“善”則是劇毒。
讓富江元氣大傷的并非泉澤月子的心髒,而是那個女孩毫無保留的“善”,對摯友的友愛之心。
“想要進行捕獵,最好還是先了解一下自己的獵物,這是我的忠告。”
青年動作輕柔地替富江擦去了臉頰上的污迹。
“憤怒,憎惡,殺意,恐懼,等等等等的負面情感,是正常人類都擁有的東西。但人類也不僅僅隻有這些。”
光明與黑暗,善與惡,美與不和,風暴與疫病,犯罪與規則,幸運與不幸,人世間的萬物,包括人類在内,都擁有正反對立的兩面。
“從鎖定你的那一日起,我就在思考,以“反面,不諧”這樣的東西為食的你,若是吸收了正向的東西,又會發生什麼?”
特斯卡特利波卡站起身,笑着俯視富江:“結果顯而易見。”
惡之花隻能由罪惡來滋養,那份被人類所讴歌的“善”,對她來說,是足以殺滅自身的劇毒。
越是沒有私心,純潔熱烈,對這朵花的傷害就越大。
但善與惡,愛與恨又往往會在瞬間轉變。
“你的運氣很好。這個軀殼能夠激發出人類最為原始的欲望,扭曲他們的感情,而這就是滋養你的最佳養料。”
男人會愛這軀殼直至發狂,女人則會因為她無與倫比的完美外貌産生嫉妒之情。随着能力的增強,甚至連非人類都會被其影響。
富江并不能完全理解對方的話,卻抓住了其中的一個重點。
“你……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把月子帶到這裡來!把她當成了實驗品!”
接近川上富江的人,大多都擁有強烈的“惡意”。唯獨泉澤月子是反過來的,從一開始她接觸到的,就是作為幼崽的“富江”而不是軀殼的本尊。
面對“富江”的善意,她同樣報以善意與純潔的友情。
這,就是她成為祭品的理由。
“是啊,我也經過她的同意了。”青年攤開手,“能讓你回來,那女孩什麼都可以做,是她自己說的。”
“可你挖出了月子的心,你殺了她!”
“那又怎麼樣?”
面對富江憤怒的指控,男人顯得很漠然。
“被選為祭品可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而且,若非你沒有失控,我大概還不會這麼快就對這個女孩出手。”
富江愣住了。
吞噬了這麼多人類的情感和記憶,她早已不是剛出殼的雛鳥。
男人說話的樣子坦坦蕩蕩,完全沒有人類找借口時的那種心虛感。
他隻是在陳述事實。
如果她沒有失控,特斯卡特利波卡就不會這麼早對月子出手。
變成現在這樣,有一部分原因在她自己。
在二人對峙的這段時間,女孩的五官已經逐漸恢複正常,身體機能也在慢慢恢複。
特斯卡特利波卡注意到了這點。
“離開之前,給你個忠告。”
他說着,順手将還沾着鮮血的黑色匕首丢在了富江眼前。
“喜歡價值連城的寶石和工藝品很正常,畢竟愛美之心就連神都不能免俗。但記得,最好和這些東西保持距離。”
“畢竟,你也不想還沒強大到足以與我站在同一個高度之前,就被那些東西毒死吧?”
說完,男人周身漫起一陣詭異的黑霧,而他的身影,也随着黑霧散開而消失了。
“再見,富江。”
他走的如此輕松又潇灑,仿佛做過的一切都隻是微不足道的小動作。
而富江,她還趴在地上。雖然身體尚不能自由活動,手指卻已經開始聽使喚了。
女孩伸出手,死死抓住了眼前那柄殘留着月子鮮血,镌刻着奇妙紋理的黑色匕首。随後,用盡全身的力氣,爬到了好友的身邊。
“……月子……月子……”
她撫摸着友人的身體,卻隻能感受到已經開始變冷的,柔軟的皮膚。
沒有心跳,沒有呼吸,沒有屬于活人的顫動。
泉澤月子閉着眼,就像是睡着了一樣,胸口處卻開了一個深紅色的破洞。
那裡空空的,什麼都沒剩下。血順着那個破口,不斷地往外流,把地闆也染成了暗紅色。
富江赤裸着身體,沒有在意已經沾染在身上的粘膩的血,而是伸開雙臂緊緊抱住了月子正在逐漸變涼的屍體。
能感受到,月子身上的能量正在不斷流失。
黑紅色的泥攀附而上,試圖為她填補那些不斷失去的能量。
但無論富江多麼努力,月子的身體就像是破了口子的容器,就算将力量源源不斷地補充給她,也無法保留下來。
要怎麼辦?
女孩的目光落在了友人空蕩蕩的胸口。
現在,那顆曾經跳動的,鮮活的心髒,已經化作劇毒,融進了富江體内。直到現在,還在不斷削弱着她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