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江被帶到了一間昏暗的房間裡。
因為她很配合,押送她的人并沒有動粗,把她丢進屋子就離開了。
至于那個臉上有疤的男人,他似乎是這些人裡能夠發号施令的那個,在門口交代完手下就走了。看樣子是要去跟頂頭上司彙報。
關押她的房間隻有一盞昏暗的吊燈,地面與牆壁都是灰撲撲的水泥。女孩用手摸了摸牆壁,是潮濕的。似乎在她來之前,這間屋子剛剛被打掃過。
也難怪,即使用了大量的水沖洗,牆上還有幾個正在運轉的排氣扇,也擋不住屋子裡彌漫的,淡淡的血腥味。以及隻有富江能看到,殘留在屋内的,漆黑濃重的負能量。
這間屋子死過很多人。
女孩閉上眼,感受着那股洶湧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怨念,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鼓動,嘴角拉開了巨大的弧度。一瞬間,原本有着絕世美貌的女孩,就像是變成了某種異界生物一般。
她睜開眼,黑紅色早已将原本美麗的雙目填滿,
那些綁匪,旅館,根本都是杯水車薪,她太餓了,太餓了,已經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所以,吃一小口,也是沒事的吧?
動了這個念頭的瞬間,富江腳下的黑影瞬間擴散至整個房間,所有的聲音都仿佛被隔絕了。
女孩緩緩仰起頭,陶醉地笑着,從影子中滿溢而出的泥開始大口大口吞噬着屋内的能量。
不多時,那些濃重的黑氣便消失殆盡。
而富江,吞噬掉屋内的黑氣後,饑餓感得到滿足的同時,也看到了更多的,與這幢屋子有關的信息。
屋内的黑氣并非一人能夠形成,經年累月,無數枉死在房間裡的人不斷徘徊在自己死亡的現場。有無法離開的,也有不想離開的。最終,留存的記憶所剩無幾,隻剩下了怨毒的恨意。就像佐伯家的宅邸那般,他們同化在了一起。
“嗯……不過還是太弱了嗎?”
屋内漆黑的能量已經被黑泥盡數吃完,女孩滿足地歎了口氣,自言自語着,轉身來到黑泥盤踞的屋内的一角,蹲下身來。
角落裡,蜷縮着一個渾身赤///裸的棕發男人。
他是今天剛死在這間屋子裡的,尚未被化作怨念的黑氣吞噬。男人像是嬰兒一般地抱膝躺在地上,不斷發出痛苦的呻吟。
可以看到,他身上除了一些明顯的傷口之外,雙腳的腳後跟被割斷了,脖子上也有道長長的傷口。
受盡折磨而死的靈魂得不到解脫,即使死了,也會不斷閃回自己死前恐怖的回憶。
“即使怨念纏身,也無法借由這些複仇,因為對方是比你們更加惡劣也更加可怕的存在。”
富江說着,伸手摸了摸那個已經死去卻不知道自己死去,依然沉浸在被折磨的痛苦中的,男人的臉。
“真可憐啊,喬什先生,你的朋友現在一定也在找你。”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女孩的手指接觸到喬什皮膚的那一刻,男人臉上的原本痛苦混沌的表情松弛了下來。幾秒鐘後,原本抱成一團縮在角落裡的他恢複了神志。
“等……等……我在哪?”
名為喬什,美國出身的青年擡起頭,迷惑地看向富江,随即表情又變得驚恐。
“哦!不,不……!你也被抓了進來,他們會殺了你的!”
“噓——喬什先生,冷靜,冷靜一點。”
像是誘哄孩童一般,女孩輕輕拍着男人的脊背。
而驚恐萬分的喬什也後知後覺地擡起頭,看向四周。最終,當青年的視線落在富江臉上的那一刻,他發出了一聲細碎的悲鳴,用盡全身的力量想從女孩面前逃開,卻又失敗了。
“我很抱歉,喬什先生。雖然能夠讓你恢複神志,但是你的狀态已經被定格在了死去的那一刻。”
富江的雙眼早已被黑紅色徹底填滿,此刻,正源源不斷地流出那些饑餓的泥,就像是哭泣一般。
但女孩的臉卻是笑着的。一如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樣溫柔。
“你現在大概連站起來都很困難。”
話音剛落,躺在地上的青年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混沌的思維逐漸變得清晰,身體上的疼痛也源源不斷地刺激着喬什的大腦。
他終于想起了一切。
一個多小時以前,被割斷腳後跟的肌腱後,自己被那個在列車上有過一面之緣的,自稱是俱樂部客人的男人拖回了刑房折磨緻死。
是的,他已經死了。
“真可憐啊,就算恢複神志,你第一反應也是想讓我這樣的陌生人快離開這裡。”
将喬什狂亂而恐懼的情緒吸收殆盡後,富江憐愛地撫摸着這個痛苦靈魂傷痕累累的臉。
“不該是這樣的。”
是的,不該是這樣。
即使來這個小鎮懷着旖旎的心思,即使有自己的小情緒,這些人終究也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的旅客。
愚昧的羔羊被殘忍地屠殺,卻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要遭受如此磨難。
又或者,他們本來就沒錯。
富江聽到了,枉死的冤魂發出哭喊,一遍又一遍地在這片活人制造的地獄中,不斷體驗着自己的死亡。
哪怕怨念橫生,白羊早已化作黑羊,柔軟的羔羊也無法凝聚出掀翻惡魔的力量,無法擊敗那可怕的,貪婪的,充滿惡意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