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到極緻的時候,人類說不出自己的悲傷。
他看見尤尼的眼淚飛快地随風逝去。
尤尼擡起頭,從過去的黑夜中,望向他。
她張口,卻無聲。
「綱、吉」
「不、要、難、過」
「學、會、忍、耐」
「忍、耐、痛、苦」
「活、下、去」
沢田綱吉突然間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他癱坐在冰冷的地闆上。白蘭的聲音如同宇宙中唯一的廣播,穿越真空與黑暗,傳入他生鏽的大腦。
“你不知道我走了多遠的路,受了多少的傷,才能來到你面前;你也不知道靈魂和肉.體分離的痛苦,你不明白我們之間比血親還要重要的關系——這些你都不明白也沒關系。”
“我們,”白蘭的眼裡閃過一道瑩光,“你還不懂這個詞的真正意義……今天我告訴你,它的意思是——”
白蘭站了起來,如耶稣一般擡起他接觸過沢田綱吉的雙手,自主燃燒起金紅的火焰,舔舐他的皮肉,滋滋冒煙。
他看着窗外微亮的天,星光渺小,那是他回不去的故鄉。
白蘭攥緊了拳,指骨發出崩潰的響聲。
“在這個世界上,隻要我們三個在一起,就可以摧毀一切……我們将無所畏懼,我們将超脫凡塵。”
白發少年一步一個腳印,血液浸滿,他抱住瑟瑟發抖的男孩。
“你的眼淚是我們的,你的痛苦的每一份回憶也是我們共同的,我們能理解你,你的一舉一動都與我們有關……但是——你始終是沢田綱吉,這點永遠不變。”
白蘭彎着腦袋去探沢田綱吉的神情,露出笑,說,“你明白了嗎?”
他該說什麼?綱吉想不到。
白蘭捏住沢田綱吉的下巴問,“讀一個故事,你喜歡,你翻開的第一頁就不會忘記,它會有種讓你繼續讀下去的魅力;而不喜歡的,你連序言都看不完——你記得嗎?這是你自己說的話,而我也是這樣想的。”
“我知道你的一切,未來你也會知道我的一切。”
“我們密不可分。所以不要對我說那些話。”
沢田綱吉盯着白蘭含笑的眼眸,看起來像吸取精氣的豔鬼,比任何生物更加鮮活。
“那些話是什麼話?”他略顯木讷地反問。
“抱怨的真話。”
“那我該說給誰聽。”
“說給那些真正傷害你的人聽。”
沢田綱吉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白蘭等着他思考,饒有趣味地觀察自己灼傷的手,暴露出裡頭的紅肉白骨,火焰才漸漸熄滅。
一隻稚嫩的手輕撫展露的手骨,天亮了,門外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伊馮娜要來了。”
“今天也是我去嗎?”白蘭嘟囔着。
“沢田少爺——”
啪。
房門打開。
濃烈的血腥味鋪面而來。
霎時間,女人幾乎忘記了呼吸。
她的聲音在發抖。
“沢田少爺、您、您在做什麼?”
啊,螞蟻。
螞蟻又在胡思亂想了。
白蘭轉過臉。螞蟻害怕地站都站不穩,似乎下一秒就要尖叫出聲,轉身就跑。
但幸好螞蟻有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
陽光下,男孩面色紅潤,容光煥發。
“看到了就過來擦掉吧?”
螞蟻們附庸于他的腳下,為他擦拭已經幹涸的血迹。
“今天要是被醫生說了就都怪你們了哦?”
“所以你們要加油打掃幹淨啊~”
螞蟻們深深地垂下眼,不敢和他對視。自然也就看不到男孩眼窩餘留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