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破曉,火紅的光透過樹的枝桠落到地上,顯出琥珀樣的光影。
林中清脆的鳥叫輕靈地跳動,像單指敲擊琴鍵。
江伊單手撐着背後的樹,小張哥站在她左側,兩人的目光都落在中間的張千軍身上。
一個在想,我該怎麼溜。
一個在想,該怎麼把這波糊過去,要不讓千軍磕一個?
而張千軍不語,隻一味用臉罵人。
太陽漸高,金光描摹出他單膝跪地的挺拔身影,猶如一棵青翠松柏,其臉上的憤怒和不屈以及快要凝成實體的髒話,更是将當下情境帶至更複雜的氛圍。
蘇醒的“影”,看見這畫面,語出驚人。
(啧,認親改求婚啦?)
(他表情看起來挺不服的,是入贅嗎?)
(要不要哥哥幫你收拾他一頓,讓他學乖啊。)
江伊一喜,在心裡道。
“你能出來了?”
(當然不能了。)
江伊瞬間無語,“那你還是别添亂了,我自己想辦法。”
“招都是你想的,計劃是你設的,憑什麼我道歉?”
張千軍仙氣飄飄地從地上跳起來,兩腳尖一碰,身姿輕盈。要是有拂塵的話,肯定要甩一甩。
江伊新奇地看了他一眼,好輕的身法,一看自己就跑不過,就是挺像螳螂的。
面對質問,小張哥不緊不慢,勾住他的肩膀。
“千軍啊,你這樣說就見外了。”
“雖然計劃是我設的,招也是我想的,但你也沒否定我是不是?”
張千軍:“不是,我.....”
小張哥:“引蚊子的藥,還有給咱大侄女用的藥,是不是你拿出來的?”
張千軍:“是,但是.....”
小張哥:“還有啊,騎摩托車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咱外甥女腦袋上開個大口子?”
說着,将已經溜出幾步遠的江伊一把薅回來,扒拉開她的頭發,左邊,右邊,诶,傷口不見啦。
被弄成雞窩頭的江伊:“........”
小張哥面不改色,“我跟你說,也就是侄女恢複能力好,不然你給她撞毀容了,看族長以後不收拾你。”
張千軍再次想申請上訴,“可是.........”
小張哥:“可是什麼可是。當初說裝成乞丐的時候,你不肯,說要演打我的人,我是不是沒和你争?老老實實被你拖進巷子一頓打,那巷子真黑啊,你下手也是真黑啊。”
“我和你講,我随時可能因為你的毆打腦震蕩的。”
張千軍已經不接話了,無端被講得有點心虛。
小張哥拍拍他的肩膀,不知從哪牽出一種語重心長的滄桑感。
“軍兒啊,你看看,雖然計劃都是我制定的,但是你作為小弟沒有幫我嚴格把關,盲目支持我的決定,無腦實行計劃。這才是釀成不可挽回後果的原因啊。”
“你說吧,這個歉該不該你來道?”
張千軍沉默,反思,理解,愧疚,道歉。
轉頭看向江伊,“對不起,侄女。”
江伊一抹腦袋上的雞窩,神情冷淡,決定維持一審原判。
“我不接受。”
小張哥按住張千軍的腦袋,繼續誘導。
“來,千軍,再給咱侄女磕一個。”
江伊态度堅決,“不用了。”
“我說過了,我沒辦法相信你們是我的什麼叔叔舅舅。如果你們真地是我的親人,為什麼一見面就對我各種試探?”
“你們想從我身上驗證什麼?我是不是張家人?”
雖然,她沒從兩人身上感受到惡意,這也是她這些天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原因,但是她無法接受他們的行為。
見她表情嚴肅,小張哥也正經起來。
“江伊,我們這麼做有我們的原因。”
“我們确實想在你身上确認一些東西,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至于驗證你是不是張家人?這是個無稽之談,我說過,憑你的這張臉,就足以證明。”
江伊:“那你割我的手?”
張千軍加入進來,“你的身份我們從來沒有懷疑,我們對你沒有惡意。”
江伊:“那你騎摩托撞我?”
小張哥和張千軍都不說話了,頭一次認識到小孩這麼難搞。
要是換做其他人,直接打暈,該怎麼辦怎麼辦。但這可是族長的崽子啊,不說她現在對張家的重要性,後面的計劃更是沒法缺失她這重要的一環。
就是真要怎麼着,他們也舍不得呀。
氛圍變得沉默,林中隻剩鳥叫。
見兩人都不說話了,江伊左瞟一眼右瞟一眼,黝黑的眼珠溜溜轉,清清喉嚨。
“我接受不了你們,希望你們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然後轉身就走,背影決絕。
走着走着,她就開始跑,跑着跑着,她就開始狂奔。
終于甩掉了,嘿嘿。
兩個老輩子,我走了喲,這輩子不再見哈。
一分鐘後,她停住腳步,看着面前的兩人。
“........”
小張哥和張千軍一左一右攔住她的去路,意思很明顯。
張千軍一本正經,“對不起,我們需要你,你不能走。”
小張哥笑得邪性,“外甥女,既然你不認我們,那我們就隻能采取一些強.......”
“說什麼呢小舅!”
“我是怕你們餓,趕着去買早飯呢!”
江伊笑得像朵燦爛的太陽花,長長的眼睫一眨一眨,杏眸使勁閃亮,極力散發着單純可愛天真的氣息。
“我們接下來去哪兒啊,小舅?”
又看向張千軍,“小小叔。”
小張哥一頓,邪笑散去,神色滿意。
“小舅帶你去吃早飯。”
張千軍舉手發問,“為什麼叫他小舅,叫我小小叔?”
江伊笑得可愛,“你們不是說叫小舅小叔都可以嘛,他是小舅,你就是小叔嘛,免得弄混了。”
張千軍點頭,又問。
“那為什麼是小小叔?”
江伊:“哦,我想起來昨天吃的零食叫小小酥,感覺叫小小叔更親切。”
小張哥也道:“你就叫小小叔,小叔這個位置我幫人占了。”
然後,扭頭朝江伊看來。
“以後,就管我叫小舅。”
江伊忙“嗯嗯”點頭,乖巧極了。
“影”嗤笑一聲,(慫包。)
“還不是你,沒辦法出來幫我,這兩個人我打得過嗎?”
江伊想得明白,“影”暫時出不來,自己明顯打不過這兩個人。還不如先順着他們來,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而且,這兩個人對她确實沒有惡意,雖然一些行為讓她不理解,但起碼短期不會喪命。
“哥哥,這兩人真沒說謊,真是張家人?”
(嗯,這兩傻逼确實是你舅。)
“影”聽起來極其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
江伊:“舅?我有娘嗎?哪來的?”
(.......)
“影”沒說話,但江伊感覺到了不尋常。
“真有?!”
“我娘是誰啊?我不是張起靈一個人‘生’的嗎?”
“難道我還是别人的影子?”
“影”霎時煩躁起來。
(搶的搶的,你娘是張起靈搶來的,行了吧!)
感覺到他心情突然不好,江伊撇撇嘴,不過還是把這件事記在了心裡。等回去就問張起靈,她娘到底是誰啊?
........
回到二道白河,太陽已經快到頭頂上了。
回小鎮的路上,小張哥又換上那張人.皮面具,張千軍也在容貌上作了僞裝。一個重新化身老鬼,一個變成大衆臉,然後齊齊看向江伊。
江伊抱住自己,“幹嘛,我不當二皮臉啊。”
半個小時後,進城務工的憨厚土氣三兄妹新鮮出爐,站在一家小旅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