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蒂瓦小姐,您這樣一位妙齡女子,現在天色也晚了,主動跑到我們房間,不太合适吧?”
瑪爾笑得無比僵硬,甚至可以隐約看見他額頭上跳動的青筋。
“你們的房間?”
蒂瓦目光微妙地在兩人之間流轉,目光在瑞基和藥師之間來回梭巡,語氣裡帶着幾分不可置信,“……不會吧?你倆住一起?”
她眯起眼,仔細打量着眼前的藥師。
此人雖然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寒酸藥師袍,卻遮不住他修長挺拔的身型——寬肩窄腰,身姿挺拔,雙腿修長。
他隻是随便站在那裡,就像一柄藏鋒的長劍,隻是鋒芒被簡陋的衣袍和眼鏡,以及那份儒雅的氣質給掩去了,看起來活像個無害的書呆子。
而且,這藥師長得可真是不一般:五官俊美,眉目間透着清冷的書卷氣,薄唇輕抿時總帶着幾分若有似無的審視與嘲諷——比如現在。
這個人類恐怕沒有表面上看上去得那麼簡單,蒂瓦心想。
這人雖然表面溫文儒雅,但她總覺得他像個披着羊皮的狼。
就像瑪爾巴什那個陰險玩意兒一樣。
總結一下:窮,帥,身材絕了,氣質竟還有點像瑪爾巴什。
想到這裡,她嘴角一勾,意味深長地看向瑞基,調侃道:“我的殿下,沒想到你也玩起‘求而不得找替身’那一套了?”
“哈?”瑞基皺眉,滿臉疑惑,“什麼替身?”
蒂瓦努了努嘴,示意道:“喏,這個貧民呗。”
“被瑪爾巴什拒絕那麼多年,終于想開了?”她咯咯笑道,“早就跟你說了,幹嘛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白月光追不到就别追了,平替也很香的。”
“……”瑞基眨了眨眼,緩緩、僵硬地轉頭看向藥師,對方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這家夥……哪裡像瑪爾巴什?
嘴毒、眯眯眼、穿得土裡土氣,成天挂着一副虛假的膩死人笑臉,看着就讓人心煩。
不但如此,身為流亡藥師,他的衣服皺巴巴的,領口松松垮垮,袖口還有點藥漬,一副随時能倒在柴草堆裡睡一覺的窮酸下等人模樣。
而瑪爾巴什呢?他的衣服永遠最優雅華貴,布料裁剪精緻,質感上乘,每一顆扣子都扣得分毫不差,就像他的人一樣,一絲不苟、冷靜克制,任何時候都不容許自己有半點失态。
總結:此人跟瑪爾巴什,半點相似之處都沒有。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轉頭,狠狠瞪了蒂瓦一眼,咬牙道:“不準胡說!”
“我……”瑞基偏過頭,臉上像罩了一層陰霾,“我喜歡一個人,是因為那個人本身就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愛而不得找替身?……呵,真夠龌龊的,這種人,活該被拒絕。”
“而且,”瑞基嫌棄地掃了藥師一眼,眉頭皺得死緊,滿臉寫着抗拒,“你是怎麼想的?這家夥和瑪爾巴什,種族不一樣,長相不一樣,氣質更是天差地别。他倆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他昂起頭顱,傲慢地揮了揮手,斬釘截鐵道:“一點都沒有!”
但瑪爾聽了,卻忍不住輕輕眨了下眼。
獨一無二。
這四個字落在心頭,像是一根羽毛,輕飄飄的,卻激起了他内心深處的陣陣漣漪。
他覺得開心,甚至可以說是欣喜若狂。
瑞基認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對他而言,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自己——
他隻喜歡我,隻認定我。
這個念頭讓他的心髒猛地收縮了一下,一股突如其來的暖流包裹住他,讓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翹,連呼吸都輕快了幾分。
……不對。
自己為什麼這麼開心?
瑪爾猛然意識到自己嘴角的弧度,心神大震,指尖下意識蜷縮了一瞬。
他不着痕迹地掃視四周,見沒人注意到自己的異樣,才悄悄松了口氣,随即斂下眉眼,強迫自己鎮定,理智地分析起這股莫名的情緒。
這不是開心,這是欣慰。
對,一定是欣慰。
他隻是欣慰,瑞基的感情觀很正,沒有被那些貴族帶歪,整些白月光、替身的狗血死出。
他怎麼可能會欣喜若狂?他根本不喜歡瑞基。
‘我對他沒有那種感情,他對我的感情也是錯誤的。’
瑞基對他的感情是不該存在的,毫無意義。
他是王儲,而自己是發誓效忠、輔佐他的王弟。無論從身份還是性别來看,他們之間都不合适。
更何況,自己不會永遠留在梅西耶世界。
瑞基必須死心,乖乖做一個合格的王儲,迎娶一位門當戶對的貴族小姐,鞏固自己的地位。
他是王子,不能沉溺在這種毫無結果的感情裡,自己作為輔佐他的臣子,有責任和義務讓他認清現實。
瑪爾在心裡一遍遍默念着禮儀、規矩、正道,可理智再清晰,情緒卻像脫缰的野馬,怎麼也拉不回來。
他隻要稍一放松,瑞基那句“獨一無二”便在腦海裡一遍遍回蕩,而自己那該死的嘴角,就又開始不受控地上翹了。
“是這樣嗎?”
蒂瓦瞥了眼瑞基,努了努嘴,“那行吧,你是老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瑞基見她終于消停了,冷哼一聲,甩下一句:“我們住306,你要來就快點。”然後轉身離開。
威廉打了個哈欠,見幾人似乎達成了共識,懶洋洋地擺手:“那我就先回房間休息了,明早見。”
夜色下,一行人穿過後花園,在旅館樓梯前短暫分開。威廉回了自己的房間,蒂瓦跟着瑞基和瑪爾去了他們的房間。
“吱呀——”
房門合上,蒂瓦看見房間裡的兩張床,驚訝道:“哇,你們還真住一起!”
說完,她笑嘻嘻地湊近瑞基,滿臉八卦,“不是說什麼‘獨一無二’、‘沒有人能取代’嗎?怎麼轉頭就跟别的男人住在一起了?這算什麼,精神忠誠,身體叛變?”
瑞基解下輕甲,将猩紅長劍随手靠在床邊,語氣淡淡:“一、不是;二、關你屁事。”
他擡起眼,目光微涼地掃向蒂瓦,語氣不緊不慢:“倒是你,阿斯蒙蒂瓦·拉法,我親愛的屬下,第八獄的督察官大人,你是不是該跟我解釋一下,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呃……”蒂瓦幹笑兩聲,眼神飄忽,“我……那個,我來人界是為了……”
她對上瑞基那雙審視的紅眸,頓時背後一涼,冷汗涔涔。
糟了!她怎麼就忘了,瑞基跟自己再熟,也是她的直屬上司、她的老闆!
老闆人再好、跟你再熟,他也是老闆,而老闆,都是沒有良心的!
本來以為頂頭上司王子失蹤了,沒人管了,她就拍拍屁股跑了出來,結果一轉頭就在人界遇上了他。
嘶!完蛋了!
在等級森嚴的魔界,玩忽職守、擅自離境可是要被革職挨鞭刑的!
雖然她身為極樂地獄大公阿斯蒙迪斯的女兒,身份擺在那兒,未必真會被抽,但被革職,然後公開批評、丢臉丢到整個魔界,那是肯定的!
光是想到那畫面,她就背後發毛,冷汗都快下來了。
可是那件事,自己又搞不定,隻能試試看,求助于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