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骞接過太監遞來的度牒,手微微發顫。
這一宮的宮人,這才發覺眼前女子,竟着一身道袍,難怪方才看她仙氣飄飄,像出塵之人。
言嫔方才暗下去的雙眸,此刻倏地發亮。
李令宜不敢置信看着紀書甯,又覺她神情恹恹,似乎做出此等決定也屬正常。
她擡眼看了看符骞,見他眼珠四處轉動,料想他定在思索該如何留住這位紀氏女做他的皇後。
這天下之主,就算是看上一隻蒼蠅,也能讓它留在身邊!
李令宜湊近符骞身邊,悄聲道:“此事急不得,還需緩緩圖之,不如我這幾日便去普淨寺祈福,如此陛下能借看望哀家之由,和她常常見面。”
她需得讓符骞被這位紀姑娘牽住心神,不再動立言嫔為後的心思。
符骞沉默,目光不言而喻。
“既有度牒,姑娘自該去往該去之地……”李令宜不忘朝言嫔斜睨一眼,緩緩道,“哀家在這宮裡也礙了某些人的眼,不如這就随紀姑娘一道去普淨寺為國祈福。”
如此,符骞也再不能将她禁在後宮,挑選宗室之子、聯絡朝中可用之人,皆可暗中行動。
這普淨寺她是必去無疑!
崔寂久在一旁沉默,聽她要出宮,不由頻頻側目。
好一個為國祈福,她的主意還是這麼大!
他倒想瞧瞧,他的愔愔能做到何種地步!
不等符骞開口,崔寂便道:“陛下,太後有心,臣亦感懷,臣願前往奉國寺駐守,以護太後平安。”
奉國寺與普淨寺同在城郊西山。
符骞正愁暗箭難防,紀書甯已被某些人視為眼中釘,如今即使去了寺廟修行,見他牽挂對方,一定會想方設法除掉她。
而太傅卻主動請纓,他感動得差點落淚,拉住崔寂熱淚盈眶道:“太傅深得朕心!朕就怕太後在宮外有危險,若有太傅保駕護航,朕也就高枕無憂了!”
*
昭陽宮内,衆人正收拾行李。
名喚阿阮的宮女手足無措跪在殿中,過往宮人誰見了都要賞她一記白眼。
孫嬷嬷問:“此次出宮太後要帶哪些人?這阿阮怕是言嫔的人,萬不能帶去。”
李令宜道:“把她還給言嫔,我這昭陽宮不留叛主之人。”
“小姐還是心慈了。”孫嬷嬷悄聲道,“何不借她殺雞儆猴,給這些宮人看看,往後該效忠誰他們也該心中有數。”
李令宜搖頭:“言嫔這回也并未占到便宜,把阿阮還去瑤光殿,也是兇多吉少,言嫔不會放過她。”
“這惡人,便讓言嫔做吧!”
孫嬷嬷眼珠一轉,明白了她的意思,若言嫔對向自己告密之人痛下殺手,其他宮人再要投靠言嫔,也得掂量掂量。
“去吧,阿阮,太後恩典,叫你回瑤光殿!”孫嬷嬷道。
阿阮抹了一把眼淚,磕頭謝恩:“太後娘娘菩薩心腸,阿阮知道錯了!求太後娘娘再給阿阮一個機會,讓阿阮陪在身邊伺候太後娘娘!”
孫嬷嬷揮了揮手:“去吧!昭陽宮不願留你。”
阿阮起身,哭哭啼啼退了出去。
言嫔娘娘對辦事不力之人向來苛責,這回她隻怕自己兇多吉少了。
出了昭陽宮,她正抹淚走在宮道上,忽見芳美人面色凝重,匆匆而來,似乎要去見太後。
阿阮立刻退至一旁,待芳美人過去,她又悄悄跟着回了昭陽宮。
若芳美人要投靠太後,她便可在言嫔那裡将功贖罪了。
芳美人來到殿中,拜見了太後,開門見山道:“太後可否帶上臣妾?那雲居寺艱苦,多臣妾一個,也可多一份力照顧太後。”
李令宜看着然芳,短短這月餘,她竟面容憔悴,絲毫不見那日風采。
想必這言嫔手段了得,雖把那些宮妃都聚在身邊,卻也防不住有人生出外心。
她這些日子忙于不讓言殊得逞,騰不出手去找然芳,如今主動送上門,她豈會輕易把人放走?
“……也是個可憐孩子。”李令宜假意垂淚,道,“你甯願跟在哀家身邊,伺候哀家一婦人,也不願留在宮裡得陛下垂憐?”
然芳颔首,目光堅定:“想必太後娘娘也知,臣妾本就是伺候人出身,舊主薨逝,妾不願留在此地睹物思人,還望太後能帶妾一起出宮!”
“你還認她為舊主?”李令宜有些詫異,“哀家聽說,當日你也在場……”
然芳擡頭,已是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