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也許會死者為大,呂彥平素人品再如何不堪,死了也嘴上留情,不好再咄咄逼人。而且呂雪君備受打擊,還站在一邊。
但裴無忌性子惡劣,并不怎麼在乎。
呂雪君忍不住顫聲:“家兄已死于非命,還盼,還盼裴郎君言語留情。”
呂雪君生得貌美,如今哭成個淚人兒似的,看着楚楚可憐,情緒上頭說話也不利索。
換做别人,多少會生出些憐香惜玉之情。
裴無忌卻并沒有什麼感覺,随口說道:“這是人盡皆知之事,莫不是還冤枉了他。”
他略有不耐:“這死了倒是他的福氣,否則如今也是個罪身。”
那就是呂彥犯了什麼事,犯在新官上任的裴署長手裡。呂雪君聽出裴無忌言外之意了,悲傷之中也不覺添了一縷懼色,身子也是搖搖欲墜。如若犯事,這犯的事是否會牽連呂家親眷,這是誰都拿不準的。
正自此時,遠處傳來煙火訊号,裴無忌也不跟薛凝鬥口了,容色倒是專注幾分。
一旦認真起來,裴無忌就像是盯住了獵物的猛獸,就像嗅到什麼味道,有着一種異樣的敏銳迅猛。
也不多時,他手下衛士押着個五花大綁男人過來。
薛凝注意到那幾個玄隐衛士身上也都挂了彩。
因受傷緣故,那幾個衛士也不客氣,将犯人從馬上拽下,拖曳至裴無忌跟前。
裴無忌捏着馬鞭,将對方臉支起來,要看清楚樣子。
“果然是你,郭崇!”
薛凝觀察得細,發現裴無忌眼中掠過一縷失望之色。
被死者虐死的妾室娥娘是陳丹逃荒時失散的女兒,郭崇則是陳丹認下的義子。
陳丹郁郁而終,女兒又被虐打而死,郭崇便心生複仇之念。
郭崇如今被捉住,臉上卻無半點懼色,反倒流淌幾分快色。
薛凝窺見他眼中喜色,确實大仇得報後的暢快淋漓。就好像一個人做了件夢寐以求的事,于是興奮暢快,歡喜無限。
不過薛凝還是要小心驗證。
她向衛士讨來繳獲的兇器,用以跟死者呂彥胸口刺創相對比。從刺創大小相比對,那是十分吻合的。
再來就是比對兇手在現場留下的血手印,掌紋大小也相符合。
裴無忌冷眼瞧着薛凝這般驗證對比,心裡也微微有些古怪。一旦工作起來,薛凝有一種說不出的冷靜,仿佛自己方才刻意挑釁未曾在薛凝心上留下半點波瀾,也不足以使得薛凝情緒上有絲毫波動。
女娘瘦瘦的,一雙眼睛卻是漆黑深邃。
裴無忌蓦然有些不是滋味,仿佛自讨沒趣。
薛凝如此對比之下,可謂證據确鑿。
就連郭崇自己也認了:“不錯,人是我殺的,哪怕是抵命,我也心甘。”
他蓦然放聲大笑,面頰肌肉抖動間竟有幾分猙獰之色。
呂雪君反應也很有意思,她看着這個殺兄仇人第一反應向前指責,可不知想到了什麼,到底什麼話也沒有說,面頰也不免浮起了幾分糾結之意。
薛凝腦子裡浮起一個念頭,那就是呂娘子是認識眼前這個兇犯郭崇的。
案情已經明了,兇犯被捉拿,且當即認罪。
薛凝卻在想死者呂彥錢囊被翻開,死前被人搜過,可卻并未拿走錢囊中的金餅。
也對,郭崇是起意複仇,非是為了财帛等物。
可為什麼要搜身呢?
薛凝心中隐隐有些猜測,故忍不住向沈偃懇求:“少卿可容我盤問郭崇幾句話?”
沈偃也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