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事?”
“既然你清楚不該打擾他人的閱讀,我也願意回報你幾個問題的答案。”
“問題嗎?”人形的目光落在他綠眸方瞳的眼睛上,無聲歎了口氣。“沒有。”
“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全部。”
“是嗎?那再好不過。省下時間了。”幼童冷淡地低頭,卻是沒有離開位置,手指摩挲着封面。
他在短暫的沉默後,開口:“你認識我。”
這是陳述句。
并非疑惑茫然的猜測,而是肯定。
“不必拿這個做開場白,我們可以更加直白的交流。”人形沒有面容,但幼童能夠肯定祂笑了。
“當然,如果你願意與我多聊幾句閑話,我也樂意奉陪。”
“這座圖書館沒有出入口,也沒有時間流逝。萬物恒常、新鮮,沒有衰亡。”他沒有理會人形的調笑。
“但也沒有變化、更替、疊代。”
“你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
——立場反轉,他成了提問者。
“是啊,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呢?”人形反問。“小鳥又在這具鳥籠中,呆了多久呢?”
“……你願意離開嗎?我能打開這具鳥籠,放你自由。”
“但你願意嗎?”
“這裡有你渴望的一切知識、信息、真相……還有,不被打擾的甯靜。”
“既然你了解我,就該知道我的回答。”幼童放下了懷裡的書籍。毫不留戀。
“真正的自由,包括了對規則邊界的察覺與選擇。而不是這樣純粹的束縛。”
“很好。”
“鳥籠的主人走上了錯誤的道路。”
“就讓祂知道,反抗終有一日會到來吧?”
人形攬抱住撲入懷中的幼童,與他一道向下墜落。
光始終在背後照耀,直至二人抵達最深的深淵,才聽到了金屬破碎的脆響,浪濤上泡沫破裂的輕聲,流雲拂過耳畔時氣流摩擦的嘶鳴。
視野一黑,又在身形破開重雲時瞥見了遠處的日輪,碧藍清澈的天際。
白霧于周身缭繞,直至水汽在途中蒸騰一空。
幼童緊緊地摟抱着人形,不忘觀察四周的景色與腳下純白的雲層。
——這是極端的高空。
——連下落都能來回說笑着死去。
“你往上看。”
人形的聲音輕緩,又略有引導的暗示。
當他仰面望去時,便見到無數的鳥籠自上而下的排列,或正或斜地立于雲端之上。内裡的背景各有不一,唯有關押者不同。他們的生活自如又單調。
重力還在拉扯着二人離開,那些繁複多樣的囚籠也便遠離了視線的觸及範圍。
“隻是下落就能成功嗎?”
幼童顯然不相信這個逃離的辦法會如此簡單。
他曾經嘗試過,卻被迫止步于墜落的半途。
“呵。”人形發出短促的氣音。
“那你認為,有多少人能清醒的認知到自己活得無趣又願意逃離?”
一層雲霧破開,視野終于捕捉到了不同的色彩。
海洋鋪開,如巨大的油畫。飛鳥掠過眼前,排列成字,滑向遠方。
暢快的鳴叫似是在高歌即将抵達手中的自由。
他抱着人形意圖卸力翻滾,卻觸碰到了真相。
“啪——”
玻璃摔碎的清澈脆響,或是……
金屬囚牢被疊加的重力加速度徹底打破,代價是那個始終背對地面的人形四分五裂。
沒有鮮血,沒有哭喊。
人形的碎片四散分離,滾落在地,連最後的道别也不存在。
但他自由了。
·
我睜開眼睛,于晨曦中坐起身來,心裡罵了大概十分鐘。
——混蛋心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