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鐘離先生。”
蜘蛛似乎很少稱呼人名,開口滞澀中夾雜着回憶之色。“似乎給你們下過委托?”
“難怪這麼執着……冒險家對摩拉的熱衷我也知曉一些。……呵,好吧。他所謂的異常,我可以一一展示。此後,就算完結了事。”
她繼承了我演技不佳的特點。
說話有些磕磕絆絆,像是在背台詞。反而被可愛到了。
我掩飾性的閉上眼睛,喝空了這一杯茶水,才勉強忍住上揚的嘴角。
視線略微向外掃去,我瞥見鐘離垂眸、指尖摩挲着杯盞,盡力抿唇的微笑。
左側的艾爾海森假咳一聲,擡手拎起茶壺,又給我倒滿了茶。面容故作嚴肅,低聲提醒我:“喝完。”
我點點頭,配合着喝下這杯茶水,在互動間盡力淡忘這份“精湛”演技帶來的反差感。
蜘蛛沉默地注視在場各位的行動,喉腔咽下了升起的疑惑,依舊保持着冷漠疏遠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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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在道路最前方領路,鐘離在身側陪同。
兩人在崎岖陡峭的路面上如履平地。
艾爾海森讓我抓着他的披風跟随,我本意拒絕,但最後還是老實地攥緊了。
這是一處無人行蹤、無有挖鑿痕迹的天然隧道。初極狹,才通人,複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手側兩端延展出的岩壁上,礦石塗料研磨成粉,肆意揮灑,自帶星星點點的熒光。
在這微弱又不可忽視的光線中,織網懸垂的幕布之下,無數的仙人、仙獸閉目倒挂。重影疊疊。遠望的盡頭,那些身形已然沒入黑暗,于細風中搖晃偏斜如蛛絲。
他們的氣息微弱,遊離在生與死的邊緣,借由纏繞周身的白繭絲線補充的細微力量維持着、度過了難捱的千年歲月。
他們的面容安詳,并不痛苦,好似沉浸美夢般恬靜。
這絲線究竟是維持他們生存的根基,還是抽取他們力量的囚牢呢?
難怪稱呼為,食材庫。
捕食者自然有着儲備糧食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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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鐘離口中的變故是指什麼?
食材庫?這裡的儲備絕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建立,更像是千年前那場慘烈的魔神大戰中特意保存下來的戰敗者。
鐘離并不驚訝,甚至在此前被蜘蛛稱:“去見你的老友們”。
顯然,岩神前來探訪已不是一次兩次,二人甚至有了不必交流便知會意圖的默契。
若說變故是指【心魔】,那顯然不是。
心魔……祂的拉胯程度已經到了隻能影響思維混亂的白鴿的地步。陽月甚至都沒提起過。
艾爾海森拿祂作标記、我拿祂當跨世界電話。怎麼想都不算是。
【“……我們已經被異化了,獸性遠大于人性,甚至外顯于形貌。這個世界的深淵能量似乎有意識。最開始,我們隻認為是本體的心魔劫帶來的副作用。”
“但實際上,是深淵導緻了本體内生心魔。隻要這個世界的天不破碎,我們隻能困在這蛋殼裡,不斷被污染。”】
對了。
打破虛假之天的真正原因在這裡。白鴿曾經說過的真相。
層岩巨淵的被迫封印,也是因深淵力量造就的黑泥阻礙了礦工的工作進程。
奇怪的是,作為深淵力量最為濃郁、充沛的地底,蜘蛛的神智與邏輯本該比飛在天空中的白鴿更加混亂。
可她偏偏是三位接觸的化身中,性格最正常的那一個。
雖然她說着驅趕、遠離的言辭,表現得卻很生澀,巴不得他人看出她的表演痕迹。又引着人前來觀賞她的食材庫,行動間帶着“本該如此”的輕松。
一個獵手、捕食者,會将保持生存的物資輕易展露給外人嗎?
所以這是一種提示。
提示……外表冷漠的獵手,卻有着坦率的、柔和的行動。
而這份行動,外人甚至無法辨别究竟是否出自善意。
如果你信任獵手,那麼食材庫本質是一種冷凍庫,将千年前必死無疑的戰敗者延續生命至今。
如果你不信任獵手,那麼食材庫顧名思義,隻是一個食材庫。
但作為璃月真正的掌事人,岩神摩拉克斯,真的會做事不管這位漠視生命的捕獵者待在國境之内嗎?
從鐘離親近的态度裡,獵手的立場偏向已然明确。
——可以信任。
——兩個人,都可以信任。
——獵手……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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