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認識的一個朋友”,淩遙咂摸這句話,聽上去,措詞小心翼翼,讓人覺得他倆關系不是特别親近。
關雯是江南人,溫溫柔柔的樣子,淩遙問會不會打擾到她的工作。她笑說:“完全不會,你放心吧,沈先生幫過我一些忙,照顧你是我的榮幸。”
淩遙沒什麼不放心的,她在手術室接受了一個微創手術,但這手術讓她感覺非常難熬。
沈青黎給她安排了最好的病房,晚上才過來,然而此時她什麼也不能吃,隻能幹躺着。
他坐在一側的椅子上,好笑地看着她:“這下知道老實了?”
淩遙不解:“什麼?”
“老老實實接受叔叔的安排。”
淩遙抿了抿唇,沒再吭聲,拿着手機回複室友發來的消息。
“小沒良心。”他的話語雲淡風輕,“明天要出趟差,這幾天有護工和關雯照顧你,但叔叔也不放心。”
他看了眼她:“你知道叔叔不算什麼自由身。”
淩遙滑動手機屏幕的指尖頓住。
沈青黎并不是在家族企業裡上班,他所在的那家企業,組織結構非常龐大,股權架構無比複雜,還有公司内部的鬥争堪稱精彩。不久前,他們公司成立了一個組織結構改革的辦公室,沈青黎就在辦公室做主任。
他說他隻是個打雜的,但是媽媽說這個職位很難做,要在各個領導中周旋,對上對下綜合協調,畢竟公司改革時,誰都不想被動蛋糕,沒有點兒能耐,根本勝任不了,還容易背鍋。
媽媽還說,他在這裡入職,既是他父親送他過來鍛煉,也是為了家族利益考量。他的事業也好,婚姻也罷,一舉一動,都像是在行棋,每一步都要深思熟慮。
早在暑假在他那兒住着時,她便親眼見過他工作的繁忙,還有很多應酬不是他想推就能推。盡管如此,他還是抽出時間陪她遊玩,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淩遙怔忡半晌才出聲:“有護工阿姨和雯姐,已經足夠了。”
“哦,這是覺得叔叔多餘呢?”他繼續逗她。
淩遙皺眉:“不是這個意思,是讓沈叔叔你不用不放心。”
他沒再回應,隻平靜注視于她,帶着那副笑意半勾的表情。明明她也見過他許多冷淡的一面,但他看她的時候,總是用這種讓人猜不透的神色,好像是在看一個有趣的生命體,比如寵物,或者小孩。
靜默片刻,他站起身:“早點兒休息,别總盯着手機玩,傷眼睛。”
“哦,知道了。”
……
*
住院第五天,淩遙已經能進食一些正常食物,之前喝米湯、小米粥,喝得她感覺人生都失去了滋味。
沈青黎出差回來,中午抽空過來看她,關雯正好給她送來了雞湯、蛋羹等食物。
聊了幾句,沈青黎把關雯打發走,自己留下,端着湯朝病床上的人揚眉:“叔叔喂你?”
想到上次她矯情地讓他喂水喂藥,淩遙趕緊拒絕:“不用不用,支好小桌闆,我自己吃就好。”
他沒有幫忙支桌闆,而是看了她一眼,淩遙繼續強調:“真的不用,我現在恢複挺快的,自己吃就好。”
他垂了眼眸,沒再勉強。
淩遙用餐時,他依舊坐在那兒,漫不經心說:“見你吃病号餐,也覺得香得很。”
她一時無言以對。
之前住他家時,他也是這般,喜歡在她吃東西時看着她笑,說她像森林裡的小熊在掏蜂蜜吃。
淩遙還是第一次聽人這樣形容,既覺得不好意思,又覺得他很風趣。
這個風趣的男人沒有待多久便離開了,淩遙輕輕籲出氣息。
雖然覺得自己的心結已經解開,但在他眼皮子底下,總有一些不自在。
好在,她馬上就可以出院,醫生說她各方面恢複都不錯。
然而出院前一晚,外婆打了通電話,把她訓了一頓:“阿遙,怎麼你住院動手術也不跟外婆說,翅膀硬了?越大越不懂事!平時教你的你是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淩遙:“外婆你怎麼知道的?”
“你們輔導員等你快出院了才告訴我,瞞我這麼久,你出去讀書學習,就學會了隐瞞?”
淩遙老老實實地挨訓,解釋:“還不是怕你太擔心,我明天就出院了,沒什麼問題。”
外婆繼續數落:“出院了也不能大意,得好好補身體,我跟青黎說好了,讓你在他家住幾天,養好身體再說。”
淩遙眼前一黑:“不用麻煩沈叔叔了,我回學校也是一樣的。”
“那怎麼能行?學校裡可以煲出我的靓湯?”老人态度堅決,“青黎那裡有保姆,我把方子給過去,按我的方子煲湯,你至少補個七天再住回學校。他說這幾天可以安排司機接送你上下學。”
家裡的老一輩,大多相信藥補不如食補,并且堅信自己煲的靓湯能強身健體包治百病。
淩遙說不過外婆,隻能選擇息事甯人予以接受。
挂掉電話,卻覺得無比頭疼。
又在他家住七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