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卧室的明晰躺在放滿熱水的木質浴桶裡舒服的想歎息，雖然淩霜林海裡的生活自由自在，但當了二十年現代都市人的自己果然還是無法擺脫享受人類成果的欲望，哪怕是一個如此簡陋的木制浴桶。

“真舒服！吉塞爾，幹的真不錯。”

她長舒一口氣并由衷稱贊，目光卻透過城堡閣樓不大的窗戶落到遠處始終圍繞着莊園進行巡邏的男人們。

“小姐，您喜歡就好。”

隔着一層薄紗，吉賽爾端着半碗米油不怎麼專心的喂着孩子，灰色的眼眸時不時的看看薄紗上晃動的影子。同樣不怎麼專心吃飯的孩子則是目不轉睛的盯着那片薄紗，偶爾還會忘記合上嘴巴。

完全沒有察覺到異樣的明晰專心地享受着溫水的洗滌，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木桶的邊緣，時不時的會問個不着邊際的問題。

“那個卡勒姆是什麼情況？”

“他是我的鄰居，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

接着吉塞爾就把卡勒姆如何變成莊園護衛的事情詳細的講了一遍。當她發現在她講述的過程裡薄紗上的影子始終沒有發生變化時她心裡湧起了不安。

“小姐，卡勒姆不是壞人！而且他……他很便宜的，我雇傭他一個月隻需要支付五十個銅闆，還外加一條狗。他的那十個兄弟更便宜，每人一個月四十銅闆。”

薄紗上纖細柔美的影子終于發生了變化，像一朵搖曳的玫瑰，伴随着爽利的笑聲微微的顫動着。

“如果沒有那條狗，你打算付他多少銅闆？”

吉賽爾聞言沉默着認真的想了想，然後理所當然回答道：“如果沒有狗，我就不雇傭他們了。”

“為什麼？”

好歹都是身強力壯的大男人，威懾力指定比狗要強。

明晰好奇地托着下巴趴在木桶邊沿發問。

“因為狗是很警覺的動物，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高聲示警，這一點卡勒姆是做不到的。”

“小姐，萊恩斯下城缺少的一直都是可以示警的動物，而不是男人。”

“原來如此。”明晰閉上雙眼，将自己整個沒入浴桶前甚是無奈的說道：“看來卡勒姆兄弟要衷心感謝那條狗的存在。”

“是的，小姐。卡勒姆全家都很高興能因此而獲得這份工作。”

在吉賽爾因為消除誤會而開心的時候被喂了一口米油的孩子卻整個呆住了。

萊恩斯王城什麼時候分上下城了？

什麼時候王國國民的價值要依靠牲畜外衡量？

雖然時事總會變遷，他也做好了接受這一切的準備，可是他依然接受不了從這個年輕女仆口中說出的話。

因為曾經的萊恩斯王國是和平自由的象征。

王族的履行使命與獲得榮譽的唯一途徑是實現對國民的保護。

在那個王國裡人命不可能如此低賤。

像是為了打碎他不切實際的期望，吉賽爾用最善解人意的話語化作利劍無知無覺的刺入他心裡。

她說：“小姐，你要是覺得薪水太高的話，卡勒姆也能接受一個月四十銅闆的薪資。但是他要求，每五天多支付兩塊豆餅。”

“為什麼是豆餅？”

明晰從浴桶裡鑽出來，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

這也是處在震驚中的小孩想問的問題，在他的記憶裡豆餅隻能用來喂馬，難道那個叫卡勒姆的男人有匹馬？

“因為兩塊豆餅拿來熬湯，可以支撐他父母五天的夥食。”

小孩絕望的閉上了雙眼，他記憶裡的萊恩斯王國消失了，那個曾向他承諾會善待國民的英明的王也消失了。

奧森陛下，阿伊斯從不會讓你失望。

可你卻讓現在的阿伊斯如此傷心。

在他陷入悲傷時氤氲的水氣裡晃動的薄紗被一雙修長的手掀開，裹着浴巾的明晰眉眼清冷的走了出來，徑直來到吉塞爾身邊，伸手扣住了米油已然見底的陶碗。

“吉賽爾，答應别人的事情就要信守承諾！五十枚銅闆換來你一個月的安然，不虧。”

吉賽爾大喜，小鹿一樣的眼睛裡閃着光芒，一臉期待的看着明晰問道：“那您是願意留下他們了？”

“願不願意留下來，選擇權在他，而不在我們。”

明晰端起陶碗将裡面的米油一飲而盡。

今天之後如果卡勒姆一行還願意留下來，那麼一個月五十枚銅闆何止是不虧，對她而言簡直是賺大發了。

圍着浴巾坐在用碩大的木闆拼接成的床榻上的她，用溫熱的手指勾着小孩的下巴無聲的滑動着，可神思卻已經飛向了九霄雲外，絲毫沒有注意到被她逗弄的小孩已經呼吸急促，兩眼發直，粉嫩的小臉上紅霞飛舞。

他柔軟的小手伸得筆直，用力的按住包裹自己的被褥以此來壓抑狂跳的心髒。不管是神明還是惡魔，反正我也隻向二位許過願。無論是你們哪位未曾實現我當初的願望，在今日，我都以此奉上我的感激，感謝你将我送回明晰身邊。

哪怕明日就天旋地轉，萊恩斯尊貴的國王陛下為此日日噩夢夜夜難安，為了此刻我也認了

事實證明在恩南大陸單獨向神明或惡魔許願未必會實現，若是同時向二者許願那麼實現的概率就會成倍增長。

當天晚上和明晰躺在一張床上，被她抱在充滿玫瑰般馨香的懷抱裡睡的昏天暗地的前滅龍魔導師、前偉大的魔法師，現成長期嬰兒阿伊斯大人是被突如其來的厮殺聲驚醒的。